她之前一直觉得子安哥现在的官职没有到上达天听的地步,只是在京城中排得上名号,况且与三皇子应是也没什么交际,甚至于张家一家人,都没有与皇家的人没什么太大的牵扯,这次突然出事着实把安知给弄蒙了。
即使是没有张子安迎娶永安公主一事,难道张子安也难逃最后惨遭一死的命运?
安知之所以突然想起来三皇子的这件事,还是因为,她知道这一年,平隆帝会驾崩,驾崩!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转折点,届时不论是民间还是朝堂,都会一下子暗流涌动,乱七八糟。各方势力都会露出来,皇上一共六个儿子,能够争夺皇位的不多,只有三皇子、二皇子还有荣王,但其实,二皇子根本不顶用,他一两袖清风,置身事外,能则上,不能则躲,不管是遇见了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仙风道骨,甚至一个不注意人都找不到。
但是皇帝具体是什么时候驾崩了,安知也不知道,她根本没有特意记过,谁会在看小说的时候专门记得XX年XX号皇帝驾崩,举国大丧吗?
所以安知现在就很焦虑,她知道这场闹剧会持续很短,平隆帝甚至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打算放下手中权力让三皇子去肆意妄为,他从始至终,其实只希望让自己的三皇子做一个无忧无虑,安安稳稳长大的孩子,以后安分点留在自己母妃身边,但他没想到这种感情上的纵容让一个母亲不想管的孩子,变得在心理上觉得高人一等,甚至觉得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是自己应得,因为根本没有别人告诉他,他不是皇上亲生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坐上皇位。
平隆帝也是想着借着这次的惩治贪官污吏的事情好好敲打敲打他,这些三皇子抓的人,平隆帝早就准备了一手的资料,甚至自己一直宠爱的三皇子才是贪墨赈灾银的最大幕后黑手之事在不久前也知道的门儿清,他就是想在这个儿子最喜悦最飘的时候让他摔疼了,让他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始终要留有底线!
可平隆帝一切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到,他自己会在这之后很短的时间会驾崩!皇上没想到、三皇子没想到、那书里被冤枉其实最后应该被救出来的人没想到、宫中嫔妃没想到,甚至是安知这些读者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死!
不过,当这一切还是小说的时候,这些人怎么死都只是一个故事情节,太过遥远,设身处地在小说里,这就不是一件无关紧要事了,这关系到自家大哥的死活!
这些因为是贪官污吏而被抓进去的人,最后都会在皇帝死后,被人们遗忘,然后在三皇子登基之后那一段短暂的统治下,悄无声息的死去,这些人不会被株连九族。
但是!这都是□□裸的人命啊,
在张子安被带走后的一段时间,院子里的官兵很快就撤走了,在他们走干净了后,安知第一个打开房门,林天荷的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的吓人,在京城长大的她,没亲身经历过这种情况,但是她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后,被带走的人会经历什么,小侄子之前一直木着脸趴着铺子上,现在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好像被挑动了身上的某一根神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院子里片刻间就是小孩子孤零零的大哭声,林天荷没心思去哄他,她的手不自觉抚上已经稍稍有点小形状的肚子,腿脚虚软。
安知一开门就直奔锁了张家父母的屋子,张母的胸口剧烈起伏,久久也没有平息,一回家就突然遭遇这事情,谁都会受不了。张母攥紧安知面对她的肩膀失声道:“你哥他没犯事儿啊!他没犯事啊。”
“他要是干了一点出格的事儿,我就第一个饶不了他!那些人都怎么回事儿啊!他们抓错人了!”
不论是什么时候,人们对于官兵都有一定程度的敬畏,这是一个常年威严的职业,总与固定的事情挂钩,不说平头百姓,即使是家里有人坐官了,这种情绪依然不能缓解。
安知看张母张父的样子,心底涌上一股酸涩,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真正遇上什么事的时候,自己根本就不能够帮上什么忙,甚至很多时候,都是被人帮忙,像是张子安现在的事情,即使安知在脑海里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可还是不知道找谁能够解了这个局,大人物搭不上,小人物用不了,求人都没处求去。
一个古代的女性,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借助大层次的力量,这是从根本上就限制了女人的一部分能力,甚至这个社会的潜移默化,女人从来都是被迫接受命运的一方,她们天生弱势,随着大逐流,谁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安知就是这种感觉,一种身为底层民众的无力感……
她有点希望这个时候能够见到柳长青,也给这个家,带来一点不一样的气氛。
从没有在什么时候,想见一个人的欲望有这么强烈,以至于安知在听到柳长青的声音的时候,还觉得是虚幻。
直到柳长青搂着安知的肩膀一直说没事,虚幻的感觉的才渐渐踩实,然而,听到柳长青的话,安知的心里涌上来的只有丝丝苦涩。
怎么会没事呢,只有她知道,这天,真的要变了……
柳长青看张母现在的样子,没敢把安知给带出去,但是自己心里也暗暗想着,回去以后要找上姐夫,这事情,姐夫应该是知道的,直觉是没什么事,在张家呆了一会儿,院子里一团乱,柳长青一个外人也不好瞎指挥,他只是听了风声来看安知。
在安知送他出来的时候 ,他偷偷摸了摸姑娘的小手,带着安抚地意味。安知抬头看他,眼里充满无可奈何。
……
除了城里几个官员被抓了,一切都还是风和日丽的样子,平襄王原定三月中旬就带着柳长青回宁郡,结果现在也变了注意,柳长青没有关注他留在京城是有什么算盘,只自己一定要留下来。
现在是初春,城里的景色裹挟着残冬的韵味,平襄王住的地方有个小花园,里面已经有好些花儿都已经盛开,世子宋愉,在里面和王爷玩,王爷也足够耐心,一点不嫌弃儿子黏人又调皮,柳长青进去的时候两父子眼神都没有向着他飘过来一点,不,小侄子是偷偷的瞟了几眼的,只是心里还记得父亲的话,决定按耐住凑上去的心不理舅舅。
柳长青也不恼,脸上挂着笑去平襄王那儿套话,先问的是林大人的事,京城这些被抓的人,不仅是张子安,还有张子安的岳丈林大人。三皇子这次的动作挺大,放开了手干,抓人前也都没听到什么风声,平襄王也从没有提过。
柳长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但是直觉这事儿与自己的姐夫有些关联,他不是最讨厌三皇子了嘛,怎么可能一直都没有反应。
还是说这件事就是他推动的?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柳长青望向自己姐夫的眼神,越发深邃。
第39章
很多时候, 姐夫都是一个在幕后冷冷看着的主宰者,柳长青甚至都不知道明里暗里姐夫的手在朝堂里控制了多少的人心与暗桩, 至少从小时候姐姐与王爷成亲,他跟在平襄王的后面, 就从没有看过平襄王因为正事而拿不准的时候。
甚至于,柳长青常常有一种错觉,这个姐夫要是想做皇帝,一定比平隆帝那几个儿子更得心应手。他一直云淡风轻的模样,柳长青每次站在姐夫的身好像一个跟在幕后黑手后面的副手,同样淡然如风,风雨面前沉默以对。柳长青经常想, 自己这个侄子若是长大了,会不会也会被王爷教成他那个样子,淡然而稳重。
长青的姐姐嫁给平襄王完全是运气好, 那时姐夫大概是想消除皇帝和大臣元老的戒心,自己甘愿娶了宁郡大商柳家的女儿, 柳家只有一个男子, 注定在成年以后继承家业, 管理柳家偌大的产业,永远与朝堂沾不了边,钱财每年的向朝廷送, 闲散王爷的架子足足的,朝堂里的事一点也擦不了边,所以现在柳长青根本想不通, 这个时候姐夫为何要插手皇宫的事情。
平襄王也不想与柳长青多说其中的具体原由,他心里清楚这个小舅子来这是为了什么,只告诉他,这是皇上做的假样子,那些被抓进去的人,不会有一个人出事。
柳长青问:“那皇帝是装?”
平襄王皱眉头:“病不是装得。”心里想起这个皇兄的近些年的身体也是越发不好了,想到皇兄的身体平襄王有些烦
柳长青闻言点点头,却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侄子看爹爹和舅舅谈事情,自己一个人玩弄比他人还高的花株,他把花株向下扯,再让它自己弹回去,似乎是得了趣,自己玩的很开心,柳长青看着微微出神,小孩子总能因为一件很普通的事而开怀大笑,对什么东西都新鲜无比,性子也简单无比,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无知……
等到长大了,就会知道很多事,然后就会有细细碎碎的事情充斥在生活里,所有的一切都要你费神费力。
柳长青和姐夫告辞,回自己的房间,慢慢走在花园的小路上。
小花园里的花株都挺高,只有一些细细小小的花是伏在地上,有些花已经长到了柳长青的下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