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天,一行人只能维持最基本的体面,面色恹恹的安知在柳长青眼里却依旧漂亮的不像话。
“安知,你等会儿,我帮你搬。”
柳长青看见安知把一袋陈米从屋里搬出来,有些心疼,忙让她放下来。
安知摇摇头,这一小袋米就一点点,是当初张母走的时候放房梁的,现在有用的很,米根本不多,但是安知听了他的嘱咐心里有一股暖流拂过。
安知把米用力一甩就搬上了车,柳长青勾唇笑,真能干!
他眼角瞟到洛青一脚把牛车多余的那块板子踢下来,那板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柳长青撇撇嘴,这女人真暴力!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等一行人到了京城,真的是上演了什么叫风尘仆仆,沿路吃穿用的银子全是花的洛青的,柳长青身上的银票全砸给了医馆的学徒小林,那毛裘现在还被安知收在包裹里,虽然因此一路上没被洛青正眼瞧过,但是柳长青就是高兴。
在路上还遇见一个人。
是从平阳逃出来的冯媛。
在城里水暴涨那日,冯媛正是气头上,躺在自己床上,但是很快,水就涨到了自己床那么高,她有些心慌,便喊外面的下人进来,但是根本没有人理他,院子里只有暴雨的声音,心更慌。
那些下人,在水涨的这么快的时候就跑了,留了冯媛一个人在自己房里担惊受怕,她那个院子是宋宅中地势最低的地方,水患被传来的时候,谁还管这个外面来的作威作福的主子,保住自己就万事大吉了。
后来水涨的越来越快,冯媛就爬到了桌子上,根本无济于事,无奈她只好再向上,那时候水已经很深了,再高的地方就是房顶上,但是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做不到啊。窗子外面是槐树,她想办法到了那槐树上。
胆颤心惊的看着水向上涌,她却只能卡在树的枝丫那里,一直到水漫过了她的腰线才停下,这期间,冯媛亲眼看见这宅子里前几日还嚣张的一名小妾,在水里飘飘浮浮的远去,冯媛吓得差点从上面掉下来。
这几天她一直是靠着槐树上的叶子过活,饿到头昏眼花,什么也不管了,也不管水是不是脏的,叶子能不能吃。
这几天真是最最难熬的几日,等过几日水患褪去,偌大一个宋宅哪还有几个人,早传出来老爷带着少爷们都跑了,丢下了他们,况且宅子被泡成那样,又淹死了好些人,住下来也渗人的慌。
好些人带着府里值钱的玩意儿跑了,还守在宅子里的人对冯媛也不待见,直接就把她轰了出去。
可怜她被轰出来,就看到驾车的洛青,也不管以前有多恨她,冯媛也饿的糊涂了,直接就扑了上去,抱住洛青他们的车不撒手,安知他们的牛车本就很慢,况且这么大个人,洛青也不可能全然不管。
虽然,洛青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可冯媛一遍一遍的说洛青这名字,还说自己是前户部尚书之女。
洛青听到她的身份眼眸深了深,本不想管,安知却看这女子可怜,有些不忍。
柳长青玩味的瞅了眼洛青的神色,当即就把那冯媛给拉上了车。
冯媛感激的看一眼柳长青,却是劳累到了极限,眼一闭,昏了过去。
……
冯媛在马车上就能察觉到,这里面真正心软能对自己好的只有安知和张父张母。
洛青对她一直是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管她,柳长青眼里只有安知他们,对自己根本不管,这让冯媛也很奇怪,既然这样,那日为何拉自己上来。
她只好不断与安知套近乎,殊不知安知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只有张家人在她心里占了大分量,对冯媛虽然同情,但她其实只是不想人死在她面前,想冯媛醒了后给她口吃的就把她扔在别处,谁知冯媛还赖上了。
一直到京城还跟着安知到了张家院子……
这让安知心里后悔了,她原本以为冯媛应该在到京城之后,就找个借口走掉的。户部尚书之女,他父亲在京中总有一些同事好友吧,赖在张家算什么事情啊。
京城里张子安前几日愁的眼窝深陷,就怕自己家里人有什么好歹,可听闻现在平阳连日大雨,自己去了也无济于事。
若真要去的话也只能走陆地,不能走水路,这样又会耽搁时间。
手边也有一大堆事情,况且,林天荷又怀孕了,他前去平阳太过危险。
但是张子安根本放心不下,到最后还是把妻儿安顿好,向上面告假,就带了些干粮细软,带了一个下人前去平阳,说来也巧,三日后正好和安知一行人遇上。
也幸亏遇上了,这一路上都是灾情区,虽然灾情越来越小,可也没多少人原意卖自家的粮食和其他用品,张子安再不来,一行人才是遭殃。
两方会和,一路到京城,比之前几天顺畅的多。
路上张父张母得知又将添一孙子,终于高兴起来,这么长时间,总算能有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了。
……
张家一行人到院子的时候,徐夫人他们也在,今日来看看女儿也是巧了,能够遇上亲家。
只不过张家这这日子的颠沛流离,形容实在不好。
柳长青见他们都已经到了张家院子,也知道自己实该走了,和张子安他们道一声别,踏出门的时候,回头一望。
正好看见安知也在瞧她,柳长青轻轻一笑,看着安知转过头去走远不再理他。
柳长青心里就像猫儿抓一样,那一眼什么都没有,可就是让他心痒痒还想多看两眼,这要是娶回家去的女子……
摇了摇头,柳长青觉得自己是越发没出息了,像个登徒子一样,自己可是奉安国第一大皇商柳家单脉传人,这样像什么样子。
柳长青抬头看向天空,心里默默的想:很快,安知还是要嫁给她,宋愉算个什么东西?
……宋家在好几日前就到了京城,当天就在京城城南买了处宅子,然后就是请京城最好的大夫,但是并没什么用,那些大夫最终都只能遗憾的告知宋立宋老爷,宋愉的这双腿,没办法了。
他们在走过平阳关那处山路是,山石坠落,好巧不巧,砸在宋愉那辆车子上,当时宋愉大叫一声,宋老爷脸色苍白从车里滚出来,就见殷红的血从小儿子那辆车里漫出来。
泥泞的道路上,山石歪在一旁,空气寂静了片刻里面传来低低的气音,好似人到极限时的痛苦挣扎,宋老爷猛然回过神,忙赶着下人去把山石和车子残骸扒拉开来。
命没事,可腿残了,这还不如一死了事呢……
宋愉出了平阳城两天后才知道,父亲到底瞒了自己什么事,想起平阳城还有自己的心心念念的安知姑娘,就觉得十分气愤,与父亲大吵了一架自己赌气把后面那辆车里的两个哥哥赶到前面的车里,自己一个人想安静安静。
内心里还想着,要是雨停了,平阳没事了,就回去找安知,说不定她还在平阳等着自己呢,安知那么善解人意,只要自己说是被父亲骗出来的,她一定不会怪自己。
就这样想着,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山石砸下来,腿一阵疼痛,再次醒来,就被告知从腰部向下,全废了!
……
第29章
朝廷拨了二百万两的银子作为赈灾银, 从别处买粮送至江南,这件事最后结果是交给了深居简出的二皇子负责。
三皇子本想揽下, 平隆帝却私底下对他说那地方危难重重,不放心三皇子此去自身安全, 好说歹说让三皇子不得不放下前去赈灾的想法,想借此立功的计划也随之泡汤。
不过……自己立不了功,别人也别想!
张子安对三皇子的事情根本就不想了解,现在好好照顾自己的父母以及妻儿才是要紧的,没有什么事比家人还要重要。
张子安的儿子自从自己娘被大夫说是怀孕后就没跟自己娘亲睡过,现在每晚上都是和自己硬邦邦的爹亲一起睡,小孩子早上起来满脸不高兴。
这次姑姑来了, 小孩觉得自己的又可以抱着香香软软的人睡了。天还没暗下来,就拉着陈姨给他洗漱,脱衣, 跑到安知的房间躺好。
张家这个院子比较小,张父张母来了后卧房就少了一间, 这房子换了, 但是张子安心中高兴。以前想让爹娘跟过来一起住, 但是两老一直舍不得离开家,又推脱身子骨不好,路不好走, 从不肯挪窝。这下一家人住在一起,遂了张子安多年的愿望。
徐夫人见安知到京城也非常高兴,在第二日就拿了好些东西过来, 一是见亲家,二是看女儿,家里其他几个儿女要么外放做官,要么嫁给外放做官的,留在家的还真么几个,看到张家一家住在一起不禁钦羡起来。
徐夫人与张家二老聊着聊着便转移到安知的定亲之事上。
徐夫人的打听根本不加掩饰。
二老叹了口气,猜想这徐夫人大概是想给自家安知介绍个小年轻,然后和盘托出之前的事情,道安知有个快定亲的公子,只是一场水患,听闻那家人已经去别处避难了,也不知这接下来怎么办。
两家是已经见过媒人的,按理说定亲那就是板上定钉了,若是对方先毁了约也还好,总比现在这样拖着,不知道情况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