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妃沉默下来,她是平王的枕边人,自然对这些更是清楚明白。这些年来,她也饱受煎熬。
沉吟片刻,平王妃还是轻声道:“有时候,你父王是判若两人,可也不是你所说的孤魂野鬼。”
端木桓上前一步,低声道:“母妃,那最近两年,是不是他不再性情起伏,对您温柔体贴的那一面,再没有回来过?”
平王妃愕然一惊,仔细回想,最近两年是没有,再看见平王对自己温柔小意。
虽然每月偶有在正院留宿,可再没有行夫妻之事。之前自己一直想着,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留不住他,可夫妻之间一点亲密接触也没有,是有点奇怪。
“桓儿,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母妃,怎么不是大事。父王自幼最是疼我,可你看,最近些年一桩桩的事,哪样他是把我放在心上?要是以前的父王,他当日会让你下药,让我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吗?”
端木桓的话,微微打动平王妃,而瘫坐在椅子上平王,挣扎道:“如宣,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平王妃心乱如麻,不知道该相信谁。
端木桓又下了一剂猛药,看着平王冷冷道:“母妃,你若不信,你可以亲近点他试试。父王和母妃鹣鲽情深,母妃一定能识别出他和父王的不同。”
平王妃这才站起来,往平王身侧而去。如以前千百次,缓缓伸出手握住平王的手,然后凝视他的眼睛。
平王竭力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可那已有点浑浊的眼神里,除了担忧就是嫌恶已经出卖了他。
“桓儿!他不是!他不是你父王!你父王呢?”
平王妃猛地甩开平王的手,踉跄退后几步,神色惊惶不已,仿佛已临深渊。
端木桓扶住她沉声道:“母妃,据说父王的意识还在,只有你能唤出来。我已经让人去请得道高僧,看能不能救父王出来。”
原本颓废的平王,看骗不到平王妃了,突然“桀桀”怪笑起来。咳嗽道:“你们休想!我就是端木沛,端木沛就是我!”
端木桓阴沉着脸,誓言般道:“你是孤魂野鬼,不是我父王。我定会请人来收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我就是端木沛,你怎么不相信啊?你以为你父王是个端方君子?”
平王神色疯癫,可说出来的话却条理清晰。
“我就是端木沛的一部分,是他不敢示人的那一面。你们知道吗?皇姐风华绝代,不光端木渊喜欢她,端木沛也喜欢她,大家都喜欢她,傅任崎更是对她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端木桓觉得脑中,那团以前一直解不开的乱麻,终于从混乱中露出了线头。
皇上端木渊对皇太女的种种违和之处,一一显露出来,很多以往想不通的事情,全部都可以想清楚了。
可以看得明明白白,原来原来如此龌龊!
平王妃更是浑身发抖,这事她多年前就有所察觉,几次平王醉后梦呓,都曾经透漏。如今听这人从口中说起,竟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端木桓看平王妃神色巨变,以为母亲深受打击,忙道:“母妃,他胡说八道,皇上喜欢皇太女我信。可父王,绝不可能!”
平王妃闭了闭眼睛,欲哭无泪,对端木桓道:“桓儿,他说的是真的,你让他说。”
“我就是喜欢皇姐!皇姐英姿飒爽,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十八般武艺无一不通。可端木沛这个小人,只敢暗地里垂涎,却不敢当面向皇太女告白!他就只会躲在阴暗角落,窥视皇太女和皇夫恩爱,还要装出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向皇太女撒娇。我呸!”
平王喘着粗气说完,密室里的平王妃和端木桓,都已经呆若木鸡。
端木桓竭力想甩去脑子里刚才那番话,可那话却回荡在耳边,翻来覆去的如用刀子戳心。他心目中温文儒雅,与世无争的父王,竟然对自己的亲姐姐,怀有如此龌蹉的思想。
“母妃,你试试看,看能不能唤起父王的意志。你和父王说说话,我,我先出去一下。”
端木桓又惊又怒,不敢看母妃的脸色,出了密室吩咐飞昆看好院落,直奔出府。
待他骑上乌骓马,在街上游荡被凉风一吹,这才神智清醒了几分。只是端木桓心潮澎湃,满腔话语竟然不知道和谁诉说。
等他迷迷糊糊中,驾马来到云府外,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是想见云初净。
端木桓凭着一腔孤勇,踏入云府,话在嘴里绕了几圈,最终只是淡淡对门房道:“我有事想找云翰林。”
“小王爷里面请,大少爷就在府内,这边请。”
门房一边派人通知云辰泽,一边领着端木桓去往水晖院。还让人去向萱瑞堂传话,整个云府都动了起来。
水晖院里的云辰泽正在陪爱妻和儿子玩耍,忽然听闻小王爷登门拜访,吓了一跳。忙让夫人把儿子带进内室,自己亲自出门迎接。
“见过小王爷。”
此时此刻,端木桓还神色有点茫然,抬抬手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小王爷里面请。”
云辰泽对端木桓喜欢七妹妹一事,也比较清楚。如今看端木桓失魂落魄,心中恻然,将端木桓请进院子。
两人在前厅坐定,很快侍女送上来香茗,两人喝了半盏,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四百八十四章 狠心
端木桓手捧着茶盏,很想问一下云初净是不是在绣嫁妆。
可是又悲哀的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不能也不该问。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多的是懊悔和遗憾。
云辰泽也在考虑,小王爷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不要派人给七妹妹送信?
可七妹妹已经定亲,婚期都定了,再见外男实属不该。哪怕端木桓也曾经帮过云家甚多,也不能破此先例。
正当云辰泽主意拿定,准备端茶送客,木落却过来了。
“奴婢见过小王爷、大少爷。小姐原本是准备来找大少夫人寻一个花样,听闻小王爷也在,想过来见个礼。”
云辰泽知道这是托词,是七妹妹要见小王爷,不过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端木桓却惊喜不已,阿初果然不是普通迂腐之人,这份干脆利落,就连男人也多有不及。
正怔忡间,云初净由木晓陪着走进来。
家常的素色石榴红襦裙,头上挽了个松松的堕马髻,唇边含笑,犹如春日里的春风,望之心情一暖。
“小王爷,大哥。”
云初净屈膝行了个福礼,端木桓手忙脚乱的还礼。
云辰泽见此情况,笑道:“七妹妹稍坐一下,我去让你嫂嫂出来。”
端木桓知道云辰泽是借机避开,为他们行个方便,感激的一拱手。
待云辰泽进屋后,两人站在庭院里一颗银杏树下,面对面站立。
“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端木桓想到那人说的话,嘴里发苦,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初,那人的情况很复杂,他说了好多,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心里乱得很。”
云初净想了一下,轻声道:“要不,桓表哥你大概说一下,我看看书上有没有提到,类似的情况该如何办。”
“好。”
端木桓在心里过了一遍,捡着能说的,说了一些,还是觉得没有说清楚,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初净从端木桓的支支吾吾中,已经大概知道了平王的情况。
看来,是因为当年宫变,老实敦厚的平王眼看着父皇离世,视如亲母的皇姐也因为二哥而死,这才导致性情大变。
原本平王隐藏的所有负面情绪引发出来,就形成了一个和原本平王温和敦厚,完全不同的人格。
有点类似于仙剑里面的龙葵,一人两面。分别是光明和黑暗。
“桓表哥,那如何是好?既然都是平王,这就很麻烦。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反噬你自己。”
这样的人格分裂,就是在现代也是不好治愈的,需要催眠和药物辅助治疗。而在这里,也不知道那些所谓得道高僧,能不能念死其中一个人格。
端木桓实在茫然,现在已经和那人扯破了脸,可他毕竟在父王身体里,总不能一直把他关起来。
万一,放出来?
“阿初,现在我把他软禁起来,如果他久未露面,有可能暗堂会有异动。”
云初净也明白,但是现在已经是敌对,再把平王放出来,废了端木桓都有可能。这可真是棘手的事,稍微不好就超级麻烦。
“桓表哥,你有没有让王妃试一下?也许王妃和王爷的鹣鲽情深,能稳定住王爷的情绪,尽力保持他温和一面。”
端木桓闻言心里更是难受,以前他也以为父王和母妃情深意厚,现在才知道,全部都是假的!
父王竟然会对皇太女,怀有龌蹉的心思!
他微张了口想说什么,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母妃已经在陪伴父王,我也派人请了白马寺的高僧,希望能有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端木桓只是心烦意乱,想见见云初净,现在见到了,受到的冲击也平复下来。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