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有些阴沉,为着能与夫人多相处,福康安下了朝便没耽搁,推了晌午的应酬,匆匆回府去了。
岂料舒颜竟不在房中,问起下人,丫鬟竟道:“夫人说了要保密,很快她就会回来,还请三爷您稍等。”
这么神秘的吗?难不成要给他什么惊喜?福康安着实期待,悄悄的向那丫鬟打探,“夫人到底在做什么?你跟爷说说,爷不会出卖你。”
丫鬟摇了摇头,懵然不知,“夫人没跟奴婢说,只带了流月姐姐过去。”
不甘心的他又拿银子来引诱,丫鬟还是那句话,“三爷见谅,奴婢真的不晓得,您再稍后片刻,估摸着夫人就快回来了。”
舒颜究竟在搞什么鬼?还卖关子呢!殊不知他是个急性子,等待猜测着实煎熬啊!
不过她肯花心思为他做事,他倒是很欣慰,这种被在乎的感觉简直太美好。
正立在窗前美滋滋的猜测着,院中隐约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便见舒颜带着流月回来了,流月手中还提着一方食盒,原是吃食吗?
迎上他好奇的目光,舒颜加快了步子向屋内走去,“今儿个你倒是回得早。”
“我一向都很早的好吧?”说话间,福康安已自窗前转身,拐回屋里,舒颜也正好进来。
瞧着流月将红漆莲纹食盒摆在桌上,尚未打开便有一阵清香飘出,瞬间勾起了他的食欲,明明早上吃过的,现在竟又觉着饿了!
尤其当流月将盘子端出来时,他更是惊喜,“糯米丸子?”
流月点头道:“这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说是少爷您喜欢这个,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他倒也不是说多喜欢吃丸子,当初要求她做,无非是想见她一面,确认她的身份罢了!不过这话他不敢说,怕被夫人剁成肉馅,毕竟这可是舒颜忙活了一早上亲自为他做的,且这丸子那么香,吃起来一定很美味,他可不能多嘴说实话找骂,免得一个都吃不到。
当下执筷递给舒颜,“辛苦夫人,做这么久一定很累吧?来,一起尝尝。”
接过筷子,舒颜倒觉得吃不吃都无所谓,她只是以为他很喜欢,才想在他临行前给他做一次,“回回都是你在帮我,保护我,我能为你做的少之又少,这就这盘丸子拿得出手了。”
这话明显的妄自菲薄,他可不许她这么贬低自己,“我看上的女人,你不准说不好,我的舒舒最好了,这么费心的为我做丸子,如此在乎我,让我怎么不喜欢?”
怎么都有他夸的,舒颜可真是服了,不过这甜言蜜语听着就是让人心情舒畅,支着下巴的舒颜笑眯眯的问他,“味道如何?好吃吗?要说实话,可不许瞎奉承。”
正吃着热乎丸子的福康安来不及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直至咽下去之后才得空夸赞,“唇齿留香,和夫人你的滋味一般软糯。”
吃个东西也不正经,舒颜忍俊不禁,懒得理他,“你这张嘴啊!就跟抹了蜜似的!”
“那你想不想尝尝?”
这人怎么什么都说啊!毫无顾忌!看了身旁的流月一眼,舒颜嗤他没个正形,流月识趣告退,以免耽误两位主子卿卿我我。
这丸子的确美味,又是她亲手所做,意义非凡,是以福康安一口气用了半盘,直赞她好手艺。饱腹之后,他去漱口净手,舒颜则来到窗前,瞧着外头雾蒙蒙的样子,仔细一看,竟是下起了小雨。
淅沥沥的雨滴细密的落在枝叶上,冲刷着尘埃,为着花草大地焚香沐浴,偶有一阵凉风旋来,寒意侵体,她正想着得加件衣裳才好,肩头已有袍子覆身,侧眸便见福康安正立在她身侧,温声嘱咐着,“看雨可以,小心着凉。”
心下感动的舒颜微微一笑,他则在她身畔立定,轻揽她入怀,两人共看窗外秋雨霖霖,海棠正艳,金菊正芳。
舒颜暂时不去想他要离开一事,只静静的感受他那温暖的怀抱,将将闭眸,一声吆喝打断了这甜蜜时刻,“我寻思自个儿来得不是时候啊!”
骤闻一道男声自院中响起,舒颜惊抬眸,就见二哥福隆安正往屋里走来,身后的小厮提着两壶酒,看样子是来找瑶林喝酒的。
窘迫的舒颜立马自他怀中起身,羞得往屏风后躲去。
怀中一空,温暖骤离,凉意来袭,福康安笑笑的收手,出了里屋到外屋去迎他二哥。
原来福隆安是想着三弟快要启程去金川,这才提前过来送行,刚进院就撞见这一幕,“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这是好事啊!怎的,弟妹不会害羞了,不敢出来招呼二哥了吧?”
屋内的舒颜已然听到,却不敢接话。心知她羞涩,福康安替她解围,“她才从后厨回来,还没来得及更衣呢!”
跟着福康安命人给他二哥备碗筷,好让他也尝尝这糯米丸子,福隆安欣然接筷,尝了一口,直夸她手艺好,两兄弟说说笑笑,舒颜一直没好意思出去,他们畅谈的都是家国大事,她一个女人也插不上话,不如老实待在里屋,省得出去又要被福隆安取笑。
纵然她再怎么珍惜,这十几日也过得飞快,十一月初,福康安被任命为领队大臣,随军队一道离京,挟印赶赴金川。
舒颜虽然早有准备,送他出府的那一刻,明明告诫自己要微笑以应,可这心里还是苦涩的难以承受。碍于众人在场,她不敢哭出来,正如婆婆所言,富察家族的男人世代守护皇室,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乃是荣耀,大喜之事,万不可显露悲戚之态。
此时天才蒙蒙亮,大军出发有时辰限制,福康安没再耽搁,匆匆向家人辞行之后就翻身上马,该说的话,他早已与舒颜说过,这会子就不再废话,只回首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宽心,“安心在家,等我凯旋归来。”
于是她就乖乖的等着,直等了半年,那宝芝都嫁给了恒秀,福康安仍未归来,好在每月都会有家书寄来。
听他这意思,估摸着这场战乱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结束的,府中的日子尚算安稳,婆婆待她一如既往,不冷不热,闲来无事她就去找二嫂或是颂颖唠唠嗑,明祥对颂颖也还好,至少成亲以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唯一令人惆怅的是,锦湘离家出走了,那日富察氏过来与那拉氏哭诉,说是她和丈夫萨喇善都不同意锦湘与马慧裕的事,这傻孩子一气之下居然与人私奔了,“萨喇善派人去追踪,她二人准备坐船离开,僵持之际,护卫打伤马慧裕,锦湘情急之下居然和他一起跳入河中!后来护卫沿着河岸搜查,一直寻不到两人的踪迹,却不知现下如何,是生是死,锦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萨喇善没完!”
第59章 危机降临
锦湘这样的做法的确太任性, 但现下她的安危最重要,至于对错, 还是等先找到人再说, 遂劝她不要吓唬自己, “既然没踪迹便是好事,证明两人都有生还的希望, 兴许藏在了附近, 再派人去寻便是。”
当时舒颜并不在场,还是次日给婆婆请安时才听闻此事, 不由开始担心锦湘的状况, 上回见锦湘还是两个月前, 当时她只说会努力说服她额娘,倒没提过要离家出走, 却不知这是谁的意思, 是锦湘主动要求,还是马慧裕的提议?
他一个读书人,应该不至于这般怂恿锦湘吧?
真相还不得而知,舒颜只盼着那些护卫赶紧找到锦湘的下落, 就怕他们受了伤流落在外出什么危险。
事实上,这会子的锦湘并无大碍, 受伤的是马慧裕, 人又在水里泡了许久,伤口溃烂得厉害,所幸她来过这儿, 知道柳白微家就在附近,便将马慧裕带过去疗伤,期间也有护卫追查至此,锦湘一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是以特地求了柳白微,将她们安置在密室之中,不要把她的行踪说出去。
明知这样不太好,可柳白微耳根子软,受不住她一再央求,只得暂时答应。
柳大夫认为擅自收留官家千金会招致祸端,再三要求女儿将人送走,白微念着恒瑞的人情,不好意思赶锦湘离开,再者说,这两人情深义重,为了在一起而不惜与家人反抗,也令柳白微十分感动,是以坚决要护她周全。
说不动女儿,柳大夫便趁着儿子回来的档口,将此事告知文元,让他转告恒瑞,将他妹妹接回家去。
如今柳文元已在军营磨炼了半年,上个月才被恒瑞托关系调入宫中做了个小侍卫,现下他想见恒瑞很容易,晓得此事非同小可,柳文元没敢张扬,只悄悄的告诉了恒瑞一人。
明知父母担忧,恒瑞也没立即回府禀报,而是独自一人去往柳大夫家,连长随都没带。
骤然见到兄长,锦湘吓了一跳,确认没人再跟进来时,她才稍稍放心些。
锦衣玉食的妹妹而今竟为了一个男人躲在这密室之中不敢见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恒瑞见状是既生气又心疼,狠狠的将她痛斥一顿。
原本锦湘就委屈,也晓得自己愧对家人,被兄长这么一训,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我知道我错了,可我若不离家,阿玛就要为我定亲,你说我该怎么办?除了慧裕,我谁都不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