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舒颜百思不解,说好的拿银子到河边赎人,怎的还打了起来?难不成是一千两不够?或者他爹爹根本不愿破财?若然不愿,应该不会过来,所以这到底是闹哪样?
也不晓得这原主的娘此刻如何,是否安全。郁闷了大约两盏茶的工夫,她才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叩了几下门,轻唤道:“姑娘,局面已然平息,三爷差奴才过来请您出去。”
竖起耳朵听了听,似乎真没什么动静,舒颜正待开门,猛然想到那人临走前曾交代的话,脚步顿止,生怕被骗,“他说会亲自过来,若真无事,你让他来找我。”
“现下三爷正在前厅审讯劫匪,走不开,这才让奴才过来传话。”
不管那人怎么解释,舒颜愣是不信,坚持要见他,否则不开门。
后来三爷的确是来了,待她开门后,与日光一道映入眼帘的还有他那张神色略黑的脸,“小爷正忙着审查,你还劳我亲自跑这一遭!”
舒颜顿觉委屈,“不是你再三交代的嘛!除非你来唤,我才能开门。”
“……”无可反驳的三爷突然舒眉弯唇,“你还真听我的话,让你亲我一下你可应?”
这人果然正经不过片刻钟!恼火的舒颜迅速抬臂想教训他这种口出污言的狂徒,却被他眼尖察觉,一把攥住手腕,紧盯着她讲起了所谓的大道理,“说来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求报答再正常不过,滴水之恩不该涌泉相报?”
报恩是心意,索取可就有些变了意味,她心底那仅有的一丝感激之情已被他消磨殆尽,冷哼反嗤,“难道你不晓得还有句话叫施恩不图报?”
“我一尘世俗人,可没那么高尚。”
懒得与他废话,舒颜出了房门向外走去,刻意转了话锋,“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娘呢?她怎么样?”
负手同行的三爷自豪一笑,“你娘很安全,寨子里的人也都已被官兵掌控。”
“官兵?”舒颜不明所以,他径直向前走着没吭声,这种吹捧之言当然得由旁人来讲才适合,会意的小厮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此事的前因后果,经他讲解,她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所谓的在赌坊输光了银子都是假的,只因此地劫匪猖獗,且寨子隐蔽,接连有许多富户被劫报案,皆未能找到凶手,是以他家三爷才假装路过此地,说要与劫匪分赃,为财所惑的劫匪迷了心窍,真当他是傻愣富少,便带他来到寨中,三爷趁机在途中做了标记,那些官兵才能找到此地,趁其不备,将其一网打尽!
至此,舒颜才恍然大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原来黑老大被你套路了,防不胜防啊!”
黑老大被擒,舒颜母女也就得救了,而后匆匆赶往她姨母家,这才有了后来的替人入宫选秀,而今眼前的这位官爷,正是当日的那位三少爷!
此人明明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官居二品!怕不是有后台的吧?
且他很清楚她名唤赵舒颜,并不是所谓的晴云,宝芝当着他的面儿揭发她,她又该如何狡辩?迎上他那看透一切的目光,舒颜顿感绝望,看来今日真是她的死期啊!
预感命不久矣,舒颜将心一横,死不承认,故作委屈,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世上多的是灵丹妙药,宝芝姑娘没见过的,不代表没有,只因为我面上疤痕修复便诬陷说我不是本人,这结论也下得太武断了些,再者说,昨晚初见之时我没能认出你,还是你主动与我打招呼,说我瞧着面善,我若真是假冒者,你又怎会觉得我面熟?究竟是你眼力差,还是因着昔日仇怨故意陷害于我?”
“我怎么可能陷害你?我所言皆是事实,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顶多淡化疤痕,怎么可能没留下一丝痕迹?”宝芝坚称她有鬼,请求他彻查,他便顺水推舟带她进屋盘查。
期间他的目光很吝啬,一直未落在她面上,冷漠得好似不曾相识一般,浑不似那日的嬉皮笑脸,以致于她都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男子究竟是不是当日救她的那个人?
犹记得当日被救出寨子之后,她娘还要求她询问这人的姓名,他日也好报答,舒颜只得硬着头皮去问,换来的又是奚落,“赵姑娘打听这么清楚作甚?莫不是想以身相许?”
气得她再也不多待,转身就走,与此同时,“瑶林”两个字自身后的山风飘传入耳。
当时他表现得那般轻佻,今日身着官服又严肃冷漠,真不知到底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认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福康安,字瑶林。
第6章
纵然疑惑,她也不敢多嘴,乖乖的跟着进了屋,但见那人坐于堂内,很快便有人进来奉茶,端坐着的他也不发话,只淡淡抬眉,给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会意的太监立即调取出记载着她身世的卷谱,一一盘问,幸得这些问题她都背过,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问罢后,小太监回禀道:“启禀大人,并无差错。”
搁下茶盏的瑶林摆了摆手,“既然无误,那便不是顶替,放人。”
明知她叫舒颜,却不拆穿,兴许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才卖个人情饶了她?他就不怕被人查出来连累他吗?万未料到这纨绔子弟居然连救她两命,感激的舒颜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那安公公蹙眉上前,“大人,按规矩,还得安排她的三个族人入宫来辨认……”
话音未落,就收到一记犀利的警示,“安公公这是在怀疑本官的办案能力?”
按章办事的安公公心下委屈,可听出他声带不悦,生怕得罪此人,安公公立马赔笑,将腰弯得更低,“大人言重了,奴才只是好意提个醒,绝无质疑之意。”
不意多言的他冷然负手,坚持己见,“此事就这般了结,无需再审,即便有什么出入也由本官来担。”
那安公公也是识趣之人,既然这位爷亲自发话,那他也没什么可惶恐的,左右出了事也有人担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么着吧!
侥幸躲过一劫,舒颜心存感激,遂福身向他道谢,但见他微挪步,面向于她,淡声提点,“皇上最不喜看到旁人愁眉苦脸,宫中的女子在人前必须展眉舒颜,以笑示人,这才是生存之道。若言谈举止有不当之处,很容易招致杀身之祸!”
舒颜二字从他口中说出似乎咬得格外重,心虚的她不由冒冷汗,既然他都决定不追查,又何必故意吓唬她?而她还不能生气,得感恩戴德的向他道谢,“大人所言极是,小女自当谨记您的教诲,谨言慎行,处处留心。”
一番客套之后,他才满意的点点头,眼风淡扫,潇然先行。
秀女们依旧立在院中,此时天已大亮,当宝芝目睹瑶林只带着先前那位顶替的秀女就此离开,而晴云完好无损的出来,并未用刑,她便知自己的检举没成功,不由紧攥起小拳头,暗叹失算。
宝芝当众指证她时,舒颜真的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后来的一切只是侥幸,因着心虚,回来后她也就没再去找宝芝算账,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一旦闹开,更难收场。
此事已然处理,安公公又交代了几句,才让诸位秀女各自散去,眼看宝芝一直盯着晴云,似乎还想去找她理论,颂颖快走两步,暗中将她拽住,“已然查明她不是顶替,你还想作甚?”
“我才不信她的疤痕能愈合,这当中必然有鬼!”宝芝坚持己见,颂颖劝她莫再胡来,“探查此事的可是福康安,他已断定没问题,你却硬要挑刺儿,若挑不出毛病,再被晴云反咬一口,说你平白诬陷,势必影响你殿选,即便真被你挑出什么,那就等于说福康安办事不利,他若因此被皇上惩处,你过意得去吗?”
听颂颖这么一说,宝芝当即收了念头,暗叹自己心浮气躁,没往深处去想,“还是姐姐考虑得周全,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我当然不想连累瑶林哥哥,既如此那就算了吧!此事我再不提便是。”
交代过罢,两人各自回房,说起来是自家表妹惹的祸端,颂颖始终觉得心中有愧,便代替宝芝向舒颜道歉,舒颜虽与她相处不久,却也能看出来颂颖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儿而怪罪于她,“姐姐言重了,料想宝芝妹妹只是出于好奇才会道出心中疑惑,应该不是故意针对我,如今已证明我的清白,只是误会一场,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你放心便是。”
只要宝芝老实些,舒颜断不会主动去找她的麻烦,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这次选秀,保住小命即可。
感激点头,颂颖含笑应承,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证明舒颜为人处世颇为圆滑,不容易得罪人,相较之下,宝芝就太过任性妄为,昨夜送她出去时,她已提过疤痕一事,颂颖还劝她万莫惹事,哪料她今日就自作主张将此事上报,她以为能在福康安面前表现自己,殊不知这般冒失只会败坏福康安对她的印象。
不过两人始终不是亲姐妹,说太多只会惹她不悦,颂颖只能尽心提点,愿不愿听就是宝芝的事了。
今晚的菜稍咸了些,以致于舒颜饭后连饮了两盏茶,没多会子便想去如厕。晚间起了风,纵她身着立领的旗装,也觉凉风四窜,古人如厕还得走那么远,着实不便,冷得直发颤的她不禁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