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倔强又骄傲的人，绝不允许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
用句不好听的来讲，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而王雨柔每天上学的动力，只是苏子越。
下课铃很快响起，很多学生在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就迅速收拾好了书桌，抖着腿眼睛死死盯着墙面的钟表，在秒针和分针重合的一刹，在老师还没来得及发火的瞬间，冲出教室，直奔食堂。
王雨柔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余光时不时瞟向身旁的苏子越。
宋雨晴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室后门，朝王雨柔的方向用力挥手。
王雨柔一直绷紧的神经在看到她的时候松了下来，她刚想上前，苏子越却突然起身，走向了宋雨晴。
宋雨晴似乎完全没有看见王雨柔也在，她朝苏子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然后苏子越接过宋雨晴的书包，单肩背在了自己身上。
王雨柔起身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着，只要再用一点力，就会立刻破碎成渣。
她四肢冰凉，管理完好的表情终于彻底崩塌。
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暗恋的人走在了一起，这意味着什么。
半个学期以来承受的所有压力和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教室空无一人，她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泣着。
“哟，稀事奇闻啊，王大小姐居然偷偷在教室哭？”
杜鹃今天刚巧落了东西在教室，刚一回来就发现王雨柔趴在桌上轻轻抖动着肩膀，凑近一听还能听到抽泣的声音。
王雨柔从抽屉抽出一张纸，迅速擦干了眼泪，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杜鹃，却掩盖不住发红的眼眶。
杜鹃撩了一下自己长长的马尾，心念一转：“让我猜猜，你是为谁哭？”
王雨柔并不想听她多说，将她推开准备出去。
杜鹃在她身后大喊：“苏子越和宋雨晴一起吃饭的消息各个年级的群里都传遍了，要不我再去添点料，宋雨晴的好朋友，苏子越的好同桌，王雨柔大小姐也喜欢我们的校草？”
王雨柔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看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我不喜欢苏子越。”
从教室出来后，苏子越大步朝食堂走着，丝毫不管身后累得直喘气的宋雨晴。
宋雨晴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跑着跟上去：“苏子越！你要是还想知道王雨柔的事情，就给我慢点走！”
苏子越骤然停下脚步。
宋雨晴唇角勾起一个自信的笑，上前挽住了他插在兜里的手。
“就今天一天而已，请你装也要装出一副样子，不然我就去告诉王雨柔你喜欢她。”
苏子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抿着嘴没说什么。
吃完饭后，宋雨晴有事回家，苏子越想起自己走之前王雨柔还在教室，有些担心，快步回了班。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王雨柔在里面朝谁说着。
“我不喜欢苏子越。”
一切就是这么的碰巧。
巧到让人觉得狗血淋头。
王雨柔看着杜鹃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垂眸看她的苏子越。
王雨柔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
杜鹃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呀，我们的大校草怎么来了。”
苏子越从小学就开始喜欢王雨柔了。
可是王雨柔始终对他保持着距离，客气又疏远。
他怕自己说了，王雨柔就不会再跟他做朋友。
初中的时候，王雨柔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他们举家搬迁，从那之后，直到高中，他才再遇见王雨柔。
只不过，他喜欢的人，似乎不认识他了。
他总是畏畏缩缩，生怕吓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只好从侧面入手，找宋雨晴了解王雨柔家里的事情。
条件就是，跟宋雨晴当一天的恋人。
王雨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她走到楼下的时候，单元门口围了一群人。
所有人都望着楼上，对着楼顶指指点点。
“哎，这人要跳楼？”
“是啊，我看好像是306的那个女的。”
“啧，真是晦气。”
王雨柔听到门牌号，瞳孔急剧收缩。
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如同一个机器人，僵硬着一点点抬起头。
她的母亲站在楼顶。
在她望过去的那一霎。
纵身跃下。
路笑拍完这一幕，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
王雨柔眼里的世界太压抑了。
压抑得她喘不过气。
她拿起桌边的奶茶，猛地吸了一口。
喝到一半，感觉不对。
她买的不是抹茶的吗，怎么变成原味了？
历墨寒隐隐带着笑意的眸看向她。
“那是我的。”
路笑“刷”地从藤椅上站起，将奶茶塞进历墨寒手里，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对...对不起。”
历墨寒捕捉着路笑躲闪的目光，笑意盈盈，将奶茶伸到嘴边，丝毫不在意上面还沾着某人的口水，喝了一口。
路笑的脸更红了，她迅速抽出剧本，结巴道：“我我我我去找言馨对戏了，再见！”
转身逃也似的跑没了影。
历墨寒喉结轻轻滚动，咽下了奶茶，垂眸轻喃。
“嗯，很甜。”
第24章 二十四根毛
这个夏天出奇的冷。
阳光都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硬生生拨开皮肉，在温热的血液中留下一道刺骨的寒意。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周围的闲言碎语愈渐清晰。
“看，那不是306那家的孩子吗。”
“哎哟，真是造孽。”
王雨柔觉得有点冷。
她抱着手臂，颤抖着身子离开人群，慢慢爬到了三楼。
王成海正坐在沙发上抽烟，他看见女儿回来了，手指轻弹烟头，将烟灰弹落在瓷砖上。
王雨柔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身体，她紧咬的牙关松懈了一些，缓慢吐出几个字：“妈跳楼了。”
预想中的震惊和悲戚没有出现，面前这个称之为父亲的人甚至没有施舍一个多余的表情，他两指夹着细长的烟头，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缕刺鼻的味道。
“哦。”
王雨柔有些不敢置信，本就发出阵阵隐痛的心脏更加脆弱不堪。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王雨柔，丝毫没有一点惊讶：“雨柔回来啦。”
声音柔和，带着一丝刻意亲近的意味，却让王雨柔觉得反胃。
她再也忍受不住，夺门而出，跑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开始干呕起来。
眼泪随之落下。
但很快又被她擦干。
她现在，只想见到苏子越。
哪怕，远远看他一眼，就已经知足了。
苏子越的家离这不远。
王雨柔将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在路上走着。
“......我讲完了。”
宋雨晴端着温热的茶杯，朝面前的苏子越讲了王雨柔家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苏子越垂着长长的眼睫，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点着桌面。
一阵门铃声突然响起。
他起身前去开门。
王雨柔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看见苏子越，嘴唇轻微蠕动，纠结着该怎么开口。
然后她看见，宋雨晴站在苏子越身后。
压抑的情绪，所有的委屈，无奈，悲伤，痛苦，在这一刻瞬间膨胀，将她的理智压垮，泪水倾泻而出，模糊了面前人的清瘦身影。
这是苏子越第一次看见王雨柔哭，他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了？”
王雨柔咬着唇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她的眼眸中带着凄凉与哀伤，深深地望了苏子越最后一眼，然后一路飞奔下楼。
王雨柔一路跑到了自己家的楼顶。
楼下那一滩刺目的血迹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逐渐干涸凝结成暗色的污渍，像一道擦不掉的伤疤。
如同她的一生。
苏子越不顾宋雨晴的阻止，一路追了上来。
王雨柔抬脚踩上了栅栏，看见苏子越，勉强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小声对他说着什么。
苏子越读懂了这句唇语。
我喜欢你。
亲自揭开藏匿已久的心事，王雨柔再无遗憾，身体缓缓倾倒，在空中像一个破碎的风筝，摔落在地。
苏子越挽回的手只触碰到了她的衣角，眼睁睁看着她坠落。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痛哭，疯狂地捶着地面，手指的关节处渗出鲜血。
她永远也不会听到。
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句在口中徘徊着不肯说出的。
“我也喜欢你。”
王雨柔跳楼这一幕的拍摄地点是临时搭建的。
一个一米多高的小天台。
天台的栅栏外围铺了一地厚厚的软垫。
这是历墨寒特意嘱咐的。
生怕路笑磕着碰着了。
路笑这边的戏份已经快要杀青，她站在天台外看着历墨寒在镜头下泪流满面的脸。
这人，即使是哭，也是那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