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拿着手绢擦起了脸上的眼泪,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络腮胡男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周南面前,挡住了周南的视线:“周小姐,这是我们兰家的私事,你恐怕不好参与进来!”
锐利的视线落在周南的脸上,像是冰冷的蛇对着周南吐了吐蛇信子。
周南淡淡的点了点头,准备转身回房间。
兰纳却抬起了头,叫住周南,然后对着络腮胡说道:“程逢,周小姐是客人,你这样说话很不礼貌,快和周小姐道歉。”周南回头,恰好看到兰纳盯着程逢的那种冷蔑眼神。
络腮胡原来叫程逢啊,他好像是……兰纳的丈夫,看来又是一对怨偶,周南想,程逢又往周南那边走近了几步,对着周南欠了欠身子,说道:“你不要往心上去,只是今天晚上我儿子死了,才会脾气这样暴躁。周小姐不要和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我给你道歉了。”
声如洪钟却语调缓慢。
又诡异又奇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诡异,她望着程逢,他的络腮胡爬了满脸都是,唯独一双眼睛是那般清光湛湛,看起来炯炯有神,不像是个中年人的眼睛,很年轻,大大的双眼皮十分的美丽:“没关系,我没有往心里去。你儿子?死了?今天下午的还是不是还好好的吗?”
程逢摇摇头,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南看了程逢一眼,又看了看在旁边垂泪的兰老太太,又把目光转向了在床边站着面容悲戚的戴眼镜的男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兰纳的身上,周南问:“兰阿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儿子吗?”
周南没记错的话,兰纳和程逢的儿子叫程欢,今年才六岁,下午的时候周南还看到程欢在院子里踢皮球,身体健康,笑容欢快,一点也不像得了病的样子。
这个家处处透着诡异,她必须要充分了解情况,她定定的看着兰纳,重复问道:“可以吗?”
兰纳闭了闭眼睛,因为脸上挂着泪珠的原因,显得十分的凄凉,她指了指房间中心的大床,嘶哑着声音说道:“就在床上,你去吧。”程逢却黑着脸,僵硬的笑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周南的肩膀:“小姑娘,你做好心理准备,可千万不要害怕。”
语气中似乎带着笑意,这让周南喉咙一紧。
周南慢慢的掀开了被子,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床上的程欢裸露着身体,本来瘦弱的身体就像是发面包一样膨胀了起来,全身起了一种透明的,金黄中透着红的包,有的大,有的小,密密麻麻的全身都是,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变得金黄金黄的往外泛着黑红的血水,眼球变得像是大人的两个拳头那么大。
周南的头皮发麻,她看向地上坐着的兰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纳哭了起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挖空了的山头,刮过一阵风的那种声音:“我也不知道,我睡醒一觉起来,欢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可怜的欢欢……”
“发现了之后,你什么都没有做吗?”周南越发觉得在场的每一个人好像都不对劲。
“周小姐是在审犯人吗?”一直在床边靠着的戴眼镜的男人开了口,语气不善,斯斯文文的模样像是六七十年代里的那种贵公子,白衬衣,扣子扣得整整齐齐,银色的条纹背心和同色系的笔挺西裤,他手长脚长,这般一站,便已带出无限的风情,是个难得的优雅公子,他看着周南,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动了,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语气也和缓了许多“我姐姐刚刚失去孩子,你这个时候问她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周南点了点头,也跟着笑起来“是我考虑不周。”
“楼下没蜡烛了,我可以拿一支下去吗?”周南走到屋子里的桌边,指着一支蜡烛笑眯眯的说道:“我有点怕黑呢。”
程逢望着周南,拿起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递了过去“你小心点,楼梯滑,看仔细了再走路。”
周南接过了蜡烛,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背后的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南心底的那种不安越来越重,她觉得兰家上上下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之感,周南又躺到了床上去,她在想,程欢的死和这个所谓的死亡游戏有没有关系?
第34章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
第二天早上,周南是在客厅里吃的早餐,陪着周南的是眼睛红肿的兰纳和戴眼镜的那个斯文男人。
周南知道了那个斯文男人的名字,叫兰宁,是兰纳唯一的弟弟,妻子早亡,在荟萃镇的中学里做中文老师,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大儿子叫兰斌,今年十八岁,在省里面念大一,二儿子叫兰西,今年八岁。
周南喝了一口牛奶,看着兰宁,觉得教书先生挺适合他的,他一身西装的嘴角含笑的模样十成十的温润如玉,翩翩尔雅,她笑道:“兰叔叔看起来真年轻,丝毫不像有一个正在念大学的儿子。”
听到周南的感叹,兰宁微微一笑,露出脸颊上小小的梨涡,眼睛微微眯起,眼角有细碎的皱纹,却显得他更加的迷人:“是吗?大家都说我年轻,其实我已经四十二岁了。”
兰纳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颇有些哀婉的说道:“比起你,我倒老的特别快。”
周南望着他二人,不由得感叹道,到底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兰宁和兰纳放在一起,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爹妈生的,到底是,遗传也要看运气的。
“姐姐操劳持家,辛苦非常,哪里像弟弟这般悠闲,心里不装事儿。”兰宁与兰纳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关切体谅起来了。
周南无奈的低下头,却尴尬的发现餐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吃,兰宁和兰纳跟前碗碟里的面、煎蛋和牛奶都还是原来样子,周南看了兰纳一眼,劝道:“兰阿姨,您还是多吃点吧,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兰纳苦笑了一下,疲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皱纹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我实在是吃不下,一想到我们家的欢欢变成那个样子……我怎么吃的下去啊。”
兰宁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兰纳的背,轻声道:“姐,孩子可以再有,但是你却只有一个,来日方长,想要孩子何愁没有呢?来,再多吃一点,饿坏了可就不值当了。”兰宁说着,拿起了盘子里的面包递到兰纳的嘴边。
兰纳看了兰纳一眼,默默的凑上去咬了一口。
兰家的别墅是民国时期的那种小洋楼风格,屋子里的陈设也是复古的,木床,木桌子,木沙发,楼梯也是木头做的,踩起来咯咯的响。
而且不分家,姐姐兰纳结了婚,却和丈夫儿子一起住在兰家,弟弟兰宁也结了婚有了两个儿子,却也在兰家住着。家里的保姆对兰宁兰纳妈妈的称呼却是老太太……完完全全是一幅旧式人家的做派,但是这样的一家人,早餐是面包牛奶,周南记得自己昨天吃的午餐是牛排,晚上吃的晚餐是意大利面。
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周南吃完了早餐,就到院子里去晒太阳了,兰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草坪,此时是冬天,四处草木枯黄,但是兰家的草坪却是绿莹莹的,周南摸来摸去的,觉得很奇怪。
“这草坪是假的,但看起来很像真的吧?”男人粗犷的声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我刚来兰家的时候,也惊讶这个草坪能做的如此逼真。”
周南回头,是程逢,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沐浴着阳光,十分享受的样子。
周南哦了一声。
心底却毛毛的,程逢不是刚刚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吗?怎么一点也不伤心的样子,还在这里晒太阳。也不是说死了儿子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程逢的表现却是太反常了,有一种游刃有余的轻松,好像死的只是自己的邻居,只是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周南顿了顿就问道:“程叔叔,程欢的死因查出来了吗?”程逢俯视着周南,半张脸隐匿在树荫之中,他摇摇头,扯动嘴角,似乎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呢。”
周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周南本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程逢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周南就忍不住多嘴了起来:“那……怎么办呢?直接下葬吗?”
程逢好脾气的笑了起来,四四方方的黧黑面旁都柔和了一点,那一汪眼睛弯成了月牙:“听老太太说,想做一场法事去去晦气再下葬。”
兰老太太在怀疑什么?是害怕鬼魂作祟吗?周南有点疑惑的看向程逢,程逢好像知道周南在想什么,所以程逢又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太太担心家里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毕竟程欢的死相太吓人了。”
周南默默的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样称呼老太太不会太生疏了吗?毕竟那是你的岳母,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呢。”
程逢仍旧笑着,那双眼睛和脸实在不搭配:“这是家里的规矩,我一个上门女婿,怎么能败坏了规矩?”
没等周南开口,程逢便带过了话题“你不出去走走吗?荟萃的风景还是很好的,这里是全国闻名的古镇,名门古刹,明清建筑很多的。”程逢如数家珍“你不趁着这次的机会四处走走看看多可惜了,万一以后又没了机会呢。欣赏美景这种事情是要看缘分的,心态不同,时机不同,就会觉得风景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