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铺走出去的时候,徐晚就觉得有人跟着他,她却不敢回头,只好低头走路,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只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然后闪身进了一家小小的巷子,假如是镇国公府的人——她就只能打晕他,反正是绝对不能被抓回去的!
果真是镇国公府的人!
是训练有素的护院,前面带队的人她还有过几面之缘,颇为熟悉,看着他们从巷子口走过,徐晚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怎么说呢,先前的逃跑太过顺利了,不管是四个丫鬟还是两个嬷嬷,甚至是后来的四个轿夫,都像是没长脑子一样,太顺利了她反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顾夫人是想把她送进宫里去的,那自然是十分重视才对,可是她却那样轻易的逃出来了,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此时此刻,她才觉得双脚落在了地上。
她靠着墙壁,轻微的喘着气,刚想顺着巷子往城门口的方向逃去,却在巷子口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衣角——镇国公府护院那特有的黑色的衣角和皂靴,看来刚刚那群人只是掩人耳目!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只是让自己放松警惕,而这群人才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徐晚毫不怀疑这是顾夫人在测试她的忠心——只怕从她走出镇国公府的时候有两拨人跟着她,一明一暗,那群傻乎乎的轿夫和嬷嬷则是在明处的人,暗处的,才是真正看着她限制她自由的人!
不愧是镇国公府!
对她这样的小丫头也丝毫不大意。
她背抵着墙壁,想着对策,巷子两头此时都被镇国公府的护院守得死死的,并且他们不断往这里涌过来,她就像是奥利奥中间的那层白色的奶油——被夹心了。
为首的护院,也就是徐晚相熟的那个人,他慢慢的走了过来,朝着徐晚笑道:“听雨姑娘,这心可散够了?够了的话不如跟着我们回去吧?夫人可是相当担心姑娘的安全呢!”
徐晚微微的笑了起来:“劳烦夫人挂念。”她顿了顿:“可是我还没有逛够呢,久不出府,觉得有些憋闷,在这里四处逛逛倒是挺好的。”
那护院的脸色蓦然变了,狠狠的瞪着徐晚:“你莫要蹬鼻子上脸!”一边说一边朝着远处喝道:“还不过来带着姑娘回去!”
然后从巷口走出来两个嬷嬷,准备过来搀扶徐晚。
徐晚冷笑道“我们虽然不说交情多好,但到底是旧识,什么时候我就连逛个街也要听你的吩咐?”
那护院冷冷的看着徐晚:“你有你的本分,我也有我的本分。”他顿了顿,才又说道:“你莫让我为难,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我们都是给别人当差,身不由己总是有的。”
像是劝慰,又像是告诫,徐晚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清冷:“那我若不守本分呢?”
“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那护卫朝着两个嬷嬷吩咐道:“既然姑娘不肯跟我们回去,那就只好不客气了,还不快绑了姑娘回去好交差?”
两个嬷嬷闻言,就抬手去抓徐晚。
徐晚一直藏在袖袋里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们的眼睛挥了过去,然后一把辣椒粉就这样顺着风扑向了两个嬷嬷的眼睛,她们捂着眼睛齐声哀嚎了起来,徐晚趁着这个瞬间抬腿一脚踢在一旁一个护院的膝盖上,他腿一软,便跌了下去,趁着这个空档徐晚一个起跳,撑着巷子的墙壁翻了过去,然后疯狂的跑路……
护院们看着墙壁,石化当中…..
“追吗?”
“不用追,她逃走的地方也有府上的人。”
“我们怎么办?”
“回去复命。”
……
顾夫人正在服侍老夫人用午饭,徐晚逃跑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却不觉得她能翻过自己的手掌心,因此,她一边给老夫人布菜,一边把这件事情当个笑话讲给老夫人听:“您说说,那个叫听雨的姑娘,性子怎么就这么烈呢?我说了要把她送到宫里去贵妃娘娘身边当差,她不乐意就罢了,偏生嘴上乐意,可这心里头啊,是十万个不乐意,她说要回家一趟再去宫里,我便放她回去了,她半路果真就要逃跑,还好我早有准备,让人守株待兔!”
老夫人这么多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当然知道顾夫人嘴里的送去贵妃娘娘那里当差实际上是什么意思,便说道:“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送去的人定然是要心底愿意,她若不愿意,去了也是白去,说不定,还要给府里惹上滔天大祸!你可明白?”
顾夫人笑着应下:“您说的这些,儿媳都明白,只是,这人选,儿媳瞧着,却非她不可,您放心,我自有办法,定会收拾得她心甘情愿去。”
见顾夫人这般信誓旦旦,胸有成竹,老夫人也便不再说什么,镇国公夫人、当家主母的体面总是要给她的,不管如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她也不敢胡闹,给容儿惹了麻烦,也就是给镇国公府惹了麻烦的道理她也定然懂得。
顾夫人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放大了,任你是孙猴子,也翻不过来我这五指山,当时徐晚答应的那样爽利,她便觉得不对劲,因此留了心眼,她自然知道人选首先要忠心才行,因此才使了这么一招,没想到那傻乎乎的小丫头还真的上当了!
看来她对自己的老子娘是半点也不在乎,她肯定知道她若是逃跑了,镇国公府定然不会放过她的家人,却还是要逃,看来得再找一个软肋才行呢……假如找不到的话,就硬生生做出一个软肋!
顾夫人的眸子忽然间就凌厉了起来。
第354章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九)
徐晚刚翻过去,就又看到了镇国公府护院的影子,她一时心痛的无以复加,怎么哪里都是镇国公府的人呢?难道把满府的护卫都派出来找自己这个丫头了?还真是小题大做!
她只好接连着翻了好几堵墙,最后终于翻到了一家颇为热闹的店铺去,人潮攒动,四处都是脂粉香,浓的扑鼻,浓的呛人,以及走过路过的穿着暴露的姑娘们……徐晚尴尬的发现,自己这是窜进了一家妓院,既然是妓院想必镇国公府的人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进来搜查自己,徐晚的心暂且放宽了一点。
她还未来得及寻个角落躲起来,便被一个长得十分富态,穿着又十分省布料的一个三十开外的妇人揪着耳朵骂了起来:“你这个新来的也忒不懂规矩了!瞧你穿的是个什么东西?让你来招呼客人的,可不是让来把我的客人都吓跑的!快滚回去给我换个衣服打扮一下再来!”
“哎……哎…..我不是……”徐晚的耳朵被揪的生疼,又不敢大动作的挣扎,害怕引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护院们,只能顺着那大娘的动作……姑且称之为大娘吧,只能顺着她的步子往前面走着。
她揪着徐晚的耳朵一直不放手,嘴里还念念有词:“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好好的话不听,好好的衣裳不穿,好好的胭脂水粉不用,哎,非得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徐晚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只得喊道:“您放手,您放手,我长得有脚,我会自己走,再揪下去我的耳朵就没了!”
那大娘仍旧没松手,嘴巴里嘟嘟哝哝的。
徐晚决定她要是再不松手,自己就不客气的时候,那大娘却突然凑近了她的耳朵,说道:“丫头,你可是知道妈妈我的手段的!谁敢在今天这个日子捣我的乱,妈妈我非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在把她五马分尸丢进粪坑里泡个七天七夜!”
“……”徐晚哀嚎,那您能下手轻点吗?
那大娘就这样揪着徐晚的耳朵,一路嘟嘟噜噜骂骂咧咧的走拖着她上了楼,大家好像对大娘这幅凶残的样子见怪不怪了,都当没看到她一样,因着这样尴尬的姿势,徐晚肩上的头发散了一脸,恰好遮住了她的脸,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厅堂里的人卿卿我我,都忙着自己香艳之事,再加上这里的老鸨——也就是揪着徐晚耳朵的人,是个泼辣性子,她揪人耳朵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这个老鸨和徐晚在众人的忽视以及镇国公府护院的焦急目光的追寻之下,上了楼…..
都知道徐晚不愿意随着他们回去,虽然眼看着那妇人把她揪上了楼,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徐晚再反咬他们一口,跟那妇人狼狈为奸,因此便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前门后门都给我好好守着,我这就回去禀报夫人,让夫人定夺。”
得知此事的顾夫人当场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听雨怎么不知道爱惜羽毛?女儿家的名节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这般行事将来便是她身上的一粒污点,没算没有发生什么,被有心人揪住了把柄也是一件麻烦事,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要晕倒了,但是瞧着这几个蠢笨如猪的下人们,一时间不知道该用几个什么言语来形容,缓了两下才说出口:“你们这么多人,没看住一个小姑娘?”
“看来这差事你们也不用当了!”顾夫人冷冷的说道:“既然跟着她,何不在人少的时候就把她抓住?非要等到跟着老鸨上了楼才知道不好声张?”
“在外面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瞧见听雨姑娘……”护院辩解了一下,又说道:“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找到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