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见唐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反而还咄咄逼人、振振有词,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宋二夫人打起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太夫人耳边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个遍,然后就恭敬的退到一边。
太夫人望着唐氏的目光就更加的暗淡了,有些寒心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起来罢。”
唐氏不明所以,只好把疑惑的目光投在了宋二夫人的身上。
可是后者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唐氏本来以为这次会在劫难逃了,可是太夫人就这样放过了自己……她心底有些惊讶,但是转瞬一想,又觉得事情错本就不在自己,就算她身份比自己贵重,辈分比自己高,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当即就挺直了腰背站了起来。
太夫人看也不看唐氏一眼,只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吧。”
唐氏行了个福礼,就站在一旁,望着徐晚:“那我这个不知事的儿媳?”
太夫人已经连发怒都懒得发了,淡淡的说道:“你以后若有时间,就早晚来给我请个安吧!”
这就是要唐氏在身旁侍候的意思了!
唐氏狐疑的看着太夫人,半响后才应了声是。
太夫人欲言又止的看了唐氏一眼,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让丫鬟把唐氏送出了门。
宋二夫人就扶起了徐晚,不只是在地上跪的太久了,猛然一下起急了,还是中暑了,徐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宋二夫人和黄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徐晚,才没让她栽在地上。
太夫人连忙喊着让丫鬟去请太医。
暂时就把徐晚安置在一旁的软塌上。
宋二夫人就和太夫人说道:“娘,这件事情您看该怎么处置的好?”
太夫人沉吟着:“唐氏这般性子,也不是一两天养成的,如今这幅模样……若知道错了,倒是能改,可我瞧着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在这样下去只怕要铸成大错……儿媳,刚刚去问了,听说那个叫银翘的婢女是唐氏的贴身小婢,会哄人开心,也有几分姿色,晴娘还没进门的时候,唐氏就已经把她许了临春少爷。成亲那天晚上,晴娘累极了,就歇了,只怕是临春少爷没有尽兴,就又去了银翘那里。”
“银翘替唐氏去传话,对着晴娘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姐姐的,话说什么临春少爷疼爱她……”宋二夫人满面忧色:“哪家的嫡女也受不了这个气!”
太夫人面色难堪,她呢喃道:“唐家……起初唐氏进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唐氏进退有礼,也明白事理,只是后来,她嫡母去世,父亲未再续弦,生母甘姨娘因为生有两个孩子,在她父亲面前也得脸,所以两个人就走的近了。
渐渐的,唐氏就变了个样子。
后来,才知道,唐氏虽然自幼养在唐太夫人身边,可唐太夫人性子极好,看不得母女分别,也就允了甘姨娘每天服侍唐氏用膳,潜移默化的,性子多少没有嫡女们的好。
再后来,甘姨娘一挑拨,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太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拿了对牌去我那里查查我的陪嫁,我记得在银杏胡同还有间宅子,年岁大了这些事情记不大清楚,若是有,就拿了地契给唐氏吧!她既然嫌弃我们拘束了她,那就让她搬出去吧。也省得她整天惦记儿媳妇的陪嫁!”
宋二夫人应了声是,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低低的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晴娘。”
太夫人目光中也带了点怜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谁说不是呢!”
第226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六)
大夫来给徐晚诊了脉,说是暑气入体,加之身体又虚弱,才会昏倒,顿了顿,大夫又犹疑的问道:“身上可有什么外伤?”
太夫人和宋二夫人、黄氏一齐愣住了,三个人对望一眼,又看向大夫,大夫就说道:“这位夫人有些发热,可能是因为外伤处理不及时引发的。”
太夫人就笑着请大夫一开了些治理外伤的药,一并煎了给徐晚服下。
宋二夫人就让手下的妈妈陪着大夫去抓药了。
三个人的神色又凝重下来,太夫人身心俱疲,觉得动一根指头都是困难的,胸腔里憋着一股子气,家族中,宗子是继承整个家族的人,是掌舵者,可家族的兴衰荣辱却不是区区一个宗子能够决定的,兄弟们帮衬,才能延续家族的香火和荣耀。
她善待唐氏和宋临春,除了亲戚情分之外,更是寄了很大的希望在宋临春身上,他身处逆境,更应该比旁人刻苦谦逊一些,憋了一口气,未必不能成大气候。
可是,如今宋临春所做的每一桩事,都枉为读书人。
太夫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已然一片清明,她低声吩咐道:“你再去查一查,务必打听清楚晴娘和临春可有动手?”
宋二夫人应了是:“媳妇谨遵娘的吩咐。”
黄氏的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巴掌大的小脸有些惨白,没有血色,额间渗出的汗珠把额前的碎发泅湿了一大片,她指了自己身后的小丫鬟去给徐晚打扇,然后就望着太夫人说道:“祖母不如问一问弟妹的丫鬟们,兴许知道些。”
太夫人神色怏怏的:“这些事情就留给你母亲操心吧!走,你陪我去佛堂坐一会儿!”
黄氏就扶着太夫人,往小佛堂去了。
宋二夫人执掌着府中的中馈,来禀事的丫鬟仆妇们来来往往,几乎闲不得,她一应交给自己身边最看重的妈妈,她打算招呼着把晴娘这件事情弄清楚,可是谁知道,丫鬟就进来禀报说舅老爷来了,宋二夫人只得撇了这里去见客。
徐晚又昏睡了半个时辰才悠悠转醒,丫鬟们服侍着她吃了药,又躺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就整理好了衣服、妆容,依次去给太夫人和宋二夫人、黄氏谢了恩。
一直闹到天色将暮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徐晚一进门就看到宋临春那一张气急败坏的脸,在她的身后站着双颊红肿的银翘,银翘看到徐晚进来,脸上就多了几分得意和嫉恨,更衬得一张脸狰狞了许多。
宋临春冷笑:“还不快给大少奶奶行礼问安?”
“万一有人还想要拿你做筏子立规矩?”宋临春的声音很高,满满的都是讥讽:“我们大少奶奶的威风可大着呢!”
银翘就含笑应了声是,然后走到徐晚的面前,给徐晚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徐晚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夏季的风也可以如此寒冷,让人遍体生寒。
她望着宋临春端正的五官,满满的都是愤恨和怒火,一双眸子里全是冷厉,让人难以接近,再看看他像只老母鸡一样长开了臂膀护着身后的通房,徐晚就觉得绝望,如果这就是男人,那么又何必要一桩百般痛苦的婚姻呢?
晴娘万事顺着他的意,他尚且薄情。
更何况自己这般与他抗衡,那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一桩桩,一件件,在这个嫡庶尊卑有别的时代,都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晴娘的脸上。
亏她以为,宋临春对晴娘还有几分的真情,在唐氏要求他休妻的时候,他是反抗过的,可如今看来,更像他们母子联袂演的一场戏。
徐晚的心一时间被堵上了一团棉花,涩涩的难以呼吸。
她对着宋临春行了一个礼,淡淡的说:“这一天奔波,妾身累极了,先行告退。”
然后留给宋临春和银翘一个背影。
银翘望着徐晚徐徐远去的身影,嘴角愤恨而不甘的弧度勾勒的越发大了,她蹭到宋临春的跟前,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中带着一种哭腔:“少爷,大少奶奶这样子,可让银翘以后怎么活啊!”
宋临春安慰似的轻轻抚着银翘的背,不自觉的把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他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茫然,晴娘竟然敢跑去太夫人跟前去告母亲和自己的状,这般胆大妄为、没有规矩的人竟然是他的妻子……那不如就休妻吧,可是又想到唐家带给他的好处,他就有些犹豫。
自从晴娘嫁进来之后,宋家的几个兄弟都对他高看了一眼,说话什么的也比往常更和气可亲,五台山书院的山长确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物,自己听了些课,就觉得茅塞顿开……束脩什么的都是唐家备好的,除此之外他每月还有二十两的银子,应酬同窗、外出喝酒,手头都阔绰了许多。
就包括他的吃穿用度,都比往常好的太多。
想到这里,他抚着银翘脊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晴娘带给他的东西太多,也太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一份依仗!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这一阵子,太夫人和晴娘只怕都在气头上,他若是服个软,认个错,兴许能挽回一二。
怕就怕在晴娘不管不顾撕开了脸面不要,跑回唐家哭诉……旁的倒不要紧,可若是停了自己的银子可该怎么好?
念头一起,就如潮水一般怎么也按捺不下去,他一把推开了银翘,让正处于温柔乡中酝酿着自己情绪的银翘一时间没法适应,宋临春就到:“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晴娘。”
银翘心头就涌起一阵不悦,她拉着宋临春的衣袖,眸子晶晶亮亮,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少爷!您说好了今天晚上陪着银翘的!”宋临春又把银翘箍进怀中,和她唇齿缠绵了一会儿,直引得银翘双腿酸软站立不住才放了手,他凑近她的耳边笑道:“这般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