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姜嬴这样说,丹姬又有千言万语,千万句抱怨,只恨自己只有一张嘴,“你什么时候将妘鹛从永安宫放出来?我在宫外寂寞,你不如放她出来陪我……”
姜嬴笑道:“你自己去问她,看她愿意出来么?”
丹姬闻言更是一脸埋怨,可她一想起华阳玉儿,她最近可是风光了,她又要压人,又要装乖,知道她假惺惺,偏偏还没能打她,丹姬就泄气了,“……算了,出来也烦人,琼华殿旁边临着梧桐殿,我一想到那华阳玉儿就反胃,还是让妘鹛暂且在永安宫住着吧。”
丹姬说罢,又开始对各家族的后院女眷侃侃而谈,哪家贵姬的新衣裳首饰,哪家又嫁人了,姜嬴听她唠叨没停,无奈道:“我让你出去,不是让你坐在家中玩的!”
丹姬听了,一时升起羞愧之心,的确,她回到了家中,母亲一不责怪了,别人的眼色她又不必看,她也就放松下来,大姐嫁的远,大哥依旧是那个样,母亲身边多了个她说话,自然高兴,虽说丢脸了一点,但母亲素来娇惯她,视她为心肝责怪一番后反而心疼她起来,是半点也不肯让她委屈,她在家向来自在惯了,一逍遥起来就想偷懒。
“这……你也不必说……我其实都知道的,”
姜嬴:“知道有错,但是改不了?”
“改,现在就改,我再不是以前的我了!”丹姬坐直身子,也不再吃东西。
姜嬴看她眼神坚定,神情认真,也点头道:“既然知道,你以后就别管那些杂事,哄好老夫人的好处你也看到了,华阳夫人的价值你看不到?你以后就时常带着霁月她们几个孩子去仙寿宫与华阳夫人说话。”
见丹姬半天没有回答,姜嬴笑道:“怎么,你还害羞?”
丹姬眉头快挤到一起去了,她也不是害羞,只是——
其余的女人,身份不如她高,她在宫中待了多年,如今再相逢,更觉有些贵姬贵妇人的短视,她心中实在不屑,自然百般作态,说着好听的话只为讨个好,别人如何看她,她也无所谓,那些有志有才的贵女,她自然不去沾惹,这华阳夫人,更是忌惮,她这样的人在华阳夫人面前使手段不是傻吗?
丹姬又不愿直说,只想了想道:“华阳夫人何等人物,我那点斤两在她面前清清楚楚,况且她日日都有应酬,我去了却扑个空,岂不是没意思?”
“借口!”姜嬴登时放开声音,拉下脸来,“你既然清楚她本事高明,自然更该多多相处,她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所以我才让带上孩子,你知道,棠姬是她自幼养大的,关系亲密,华阳夫人最是重情,现在棠姬走了,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看夫人面上不说,但心中却是挂念的,你带着孩子去,她心中必然欢喜,你……”
丹姬不愿再听,截断姜嬴的话:“王后也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以后你说的我照做就是,只愿王后能多多记挂妘鹛。”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慢着,”姜嬴阻拦。
“你可真多事,难道是哪个情人让你为难不成?”丹姬停下讥讽一笑。
姜嬴含笑,她长叹一声:“丹姬慧眼,正如你所言啊……”
丹姬听她这样说,不由一愣,在丹姬发愣间,姜嬴抢先笑道:“你有所不知,这新晋的玉夫人甚是爱我,日日想要见我,日日都来,我是个害羞怕人的,可她心坚,嘴又能说,现在已经在外守多时了。”
华阳玉儿日日来长乐宫,从上午到中午,颇有一副姜嬴不出来见她就不走的架势。
“爱你?”丹姬冷冷一笑,“她是爱你死吧!”丹姬摸着核桃,开始和手上的坚硬的核桃较劲,姜嬴不说,她都能想象得出来华阳玉儿的那副模样,她嗤笑一声:“你将要生产,她必是想你身体臃肿、行动不便,想来看你笑话,再怪声怪气占两句口上的爽快,她就舒服了,若是能气到你流产,她自然更是高兴了。”
姜嬴起身问:“那李家淑女可愿与我排忧解难?”
“王后有命,莫敢不从,”丹姬作势行一礼正要走,就听见身后人又说:“莫急,还有一事……”
丹姬听了只得又坐下:“还有什么事?我性子急,别跟要断气了似的,偏偏要分几段说!”
姜嬴也正色道:“你既然要和华阳玉儿打照面,就顺带将晚晴带回来。”
“华阳玉儿那里也就算了,我可以想办法,可要是华阳晚晴不肯,我难道把她给绑过来?”
“你就说茱萸想她,要说的情深意切,她年纪也不小了,自然明白。”
丹姬被哽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也是服了,姜嬴真是有自信,什么都让她做,良久,丹姬方答:“好,我记牢了,……姜嬴,你可真会使唤人。”
姜嬴毫不掩饰:“这是因为我信任你,你有能力,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
丹姬也不听完,笑着去了,等她走出去一看,才真是哭笑不得,华阳玉儿还在,丹姬不知道是该惊讶于姜嬴的厚脸皮,居然让华阳玉儿在路上等,还是该惊讶于即便姜嬴让华阳玉儿在路上等,这女人也能等下去,这两个人,究竟那个脸皮更厚些?
丹姬看着华阳玉儿,女子气色红润,脸上一点焦躁的表情都没有,如今虽冷,她却穿得单薄,看起来娇娇滴滴的,一脸纯真,——这样的女人最会撒谎,这是她吃过无数亏才长得教训。
丹姬款款向前去,姜嬴有的顾忌,她一个也没有,她是利刃,是姜嬴的刀,这后宫中有眼力的女人都会选择成为姜嬴的眼睛、臂膀,如今,她不再是后宫中的一员,她比生命中的任何时候都要自由,她无所畏惧。
夕阳西下,晴空一声鸟啼。
甄昊站在门口,一脸兴奋,雪白的大鸟从天际直冲而下,稳稳的落在他的手臂上,鸟带来的冲击力几乎让他往后一退,他身旁站着的华阳藤立刻笑道:“主上学得真快,小白好听话!”
甄昊朝她开心笑,的确,他本以为让白鸱学会跟他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仅仅半月下来,他居然就成功出师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自从他在这里定居下来,他就能更加频繁的接到姜嬴的来信了,最短只要三天,小白就会带着姜嬴的书信回来,姜嬴惜字如金,他从简短的字句后能感知到宫中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但只要他这边平静,那宫中就不会有大事。
甄昊抱着小白,心中满含期待,姜嬴这次会说什么呢?甄昊看向鸟的爪子,这次不是与平常一样的蓝色绢布,反而是……甄昊看半天取下却发现是一个手链样的东西。
甄昊看着手中的手链,金黑色,没有弹性但是设计得可以收缩,上面最醒目的事一只鸟,非金也非玉,看不出材质,仔细看里面好像还发光,样式奇怪的鸟,虽然小但设计极其精美,甄昊对着它琢磨了半天后终于恍然大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是比翼鸟吧!姜嬴应该就是这个意思!甄昊这样认定后,美滋滋的带在手上。
看着手链,甄昊心情大好,刚喝完红豆汤,太阳也渐渐露出来,阴转晴,甄昊心情更好。
妘姬已经来了,这样早的时间但妘姬已经是全副武装了,妆容精致艳丽。
三王子走了,但妘姬没走,他自然就专门跟着她学习,妘姬的方法更快、更加系统,他跟着学习,效率也更高,最重要的是,甄昊并不想日日和那些女孩待在一起,那些女孩的眼光看起来是炽热的,除了小妹,她们毫无疑都“爱”着他,这很麻烦,但是要是把她打发出去也不现实,所以他选择和妘姬在一起。
而师从妘姬后,甄昊就不得不换了作息时间,他起得更早了,他要学习,就必须要在妘姬起床前起来,妘姬实在是个严格的人。
想到这,甄昊不由得停下了写字的手:“妘夫人,真的不能再多花些时间教导她们吗?”
越是相处,甄昊越是觉得可怕,那些女孩都很年轻漂亮,看起来也十分单纯可爱,却是最简单的恶,鸳鸯她们住在一起这么久了,但她们根本没有结成友谊,相反,一旦她们聚集成一个小团体,必定是因为她们要去孤立另外一个人,然后,如此反复,就这样,好几个女孩都受了伤,甚至都已经死了,只要朱苏白不说,他还根本发觉不了,而且鸳鸯她们也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女孩们仿佛根本没有善恶观。比如鸳鸯,他本来以为鸳鸯还好一点,但结果她也是一样的,她隔三差五只要能有机会,她就会诋毁鹅蛋和其他几个更漂亮的女孩,当然她说的很巧妙,一日日,绘声绘色,如果不是预先知道她的本意,他可能都要相信了,死去的茉茉几个,还有被赶走的,女孩们互相残害。这些只是他能看到的,他看不到的呢?她们的恶意,他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妘姬立刻摇摇头:“主上有命,属下不敢不从,只是这件事属下不愿做所以也怕也做不好,况且接触过就知道,她们实在愚钝,不堪教导。”
妘姬心中有些气恼,大王为什么偏偏对这些小事上心,他们能在这里待上几天呢,总是要回洛邑去,为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几个女奴的身上?如果她们要死了,或许她不会坐视不管,但她们彼此迫害,那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这本是平常的事,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