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不知道什么是温柔,不过当她看见鹅蛋唱歌的时候,鹅蛋与其他人不同,也不像她,她很喜欢着头唱歌,低着头怎么会有力气呢?她不明白,可是当她看见那样的鹅蛋时,那样的感觉触动了她的心,她感觉好像冬天的水都化了,那一刻鸳鸯就明白了鹅蛋的威胁,并在心中立刻将她划为敌人。
鸳鸯只奇怪一点,为什么没有女主人,却会有孩子,在最开始,她曾以为华阳藤就是女主人,结果主人却称呼她为表妹,并没有特别亲昵的举动。
鸳鸯思前想后,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已经有别的女人和主人说上话了,她心中酸溜溜的,准备着要重新插进去。
甄昊看着她们,他发现在这些女孩子中渐渐的开始确立等级机制。
比如鸳鸯,她的眼中是一点也不隐藏的嫉妒,有时也包含着憎恶与羡慕、愤怒与怨恨,这是他有赞美其他的女孩时,她的神情。
而当他责备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又会流露出失望、屈辱、愤怒等复杂的情感,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鹅蛋她们。鸳鸯看着他的时候,只会有伤心与悲痛的眼神,在她的意识里,他似乎是不能得罪的,而她的愤怒全部都转嫁给了其他的女孩。
这些直白到近乎单纯的表情是甄昊在那些后宫女子的眼中看不到的,哪怕有些女孩已经有二十岁,但她们在他眼里,也还只是个孩子,因为太单纯了。
这些日子以来,甄昊就这样和女孩们说着话,一边学习新的语言,或许是环境好的原因,他学的很快,非常顺利。
但是有时候他也会厌倦,心中有一股无名的烦躁,就比如现在,他今天实在是没心情学习了。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三个月,连新年都要过去了,他原本还想在新年到来之前赶回宫去,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看见主人的眼中明显露出的不耐烦,所有的女孩都怎么敢不说话了,甄昊看着她们,心中的烦躁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很明显她们都因为他的烦躁而感到害怕,在连鸳鸯都停止了说话后,甄昊勉强挤出一丝笑:“今天已经足够了,你们都很好,就到这里吧,外面雪正好,你们都去玩,今天一天都休息,不要太过了就好,明天不用来,你们都去大琵琶那边学习。”
听见甄昊这样说,所有的女孩都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鸳鸯亦然,她还以为今天要挨打。
她们恭恭敬敬的出去,一到外面,就四散跑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一个人开始说,以前的主人一旦生气了就会踢人,马上就有其他相同经历的女孩开始附和,又有人说,不过主人的打还算轻的,如果是夫人生气了,那就完了,夫人虽然不会踢人,但是她会让她们跪在雪地里,等到太阳升到最顶上,还没有人来看的时候,就说明夫人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她们才可以起来了。
但是在交流完后,女孩们的想法都达成了一致——新主人这里比上一个家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家里面还没有女主人,虽然主人似乎也看不上她们,但不是所有人都如鸳鸯一样立志于当主人的小妾,有人庇护的日子,有热的食物,仅仅如此,她们也觉得很满意了。
唯一的不好是苏白姐姐太可怕,这个女管家并不会打骂也不会责罚,她甚至很少和她们说话,可她们知道,苏白姐姐比如何人都可怕。
因为她们发现,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有几个女孩意识到主人不会与她们睡觉后,就马上活动了起来,她们试图和这个家中的其他男人勾搭,只要是做过这种事的女孩,没过一夜,她们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猜测,她们是被苏白姐姐给卖了。她们一点也不想被买,她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不会打骂的主人家,她们一点也不想走。
女孩们围在一起议论完后,就又四散开,在苏白姐姐来之前,她们都可以放松,她们都去玩雪。
鸳鸯没去,她一个坐在屋内,她带着孩子所有有单独的屋子,她打开胭脂盒,因为她得了主人的夸,所以苏白姐姐就给了她这样一个胭脂盒,上面的盖子上是彩色的鸭子,苏白姐姐告诉她,这就是“鸳鸯”,她不关心什么是鸳鸯,在几年前,她在第一个主人家里时,她还是另外一个名字。
她急不可耐地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大红色的口脂,她想要的抹上,却又舍不得,她决定明天再抹,不知道主人看了,会不会夸赞她,这样就算没有奖赏,只要主人对她笑,她心中也觉得开心。
甄昊送走了女孩们,没多久,华阳素就来了,她端着药,按例问好,然后她先当着甄昊的面喝了几口。
甄昊笑笑,这其实很没意思,如果华阳素要害他,先不说药中有没有毒,哪怕有,她喝了也有解药,况且药只要把握好剂量,有些人喝了,会死,有些人却不会。
甄昊还是一口饮尽,姜嬴不在,他也不会在多纠缠,再苦也总是要喝的,他依旧在调理身体。
“怎么不见墨医师?”甄昊在喝第二碗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只要他能看见墨不渝在,大部分时候身边都站着华阳素。
这里的几个月里,常常来送信的人是墨不渝,华阳藤经常跟着墨不渝,来了又去,前几日墨不渝又来了,他这次是为了送机密的文件,当然甄昊更觉得,墨不渝是不是为了送信而是为了来看一个人。
甄昊看着眼前人,华阳素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甄昊看她好像是不得不笑道:“难为主上记挂,只是墨医师,……顺着窗口就能看见。”甄昊一喝完,她又问了点状况,然后她收好木碗,端起木盘就走了。
甄昊目送着华阳素出去,随即往窗外看去,那些三个女孩围着一个半圆,拦住了墨不渝的去路。
墨不渝一看见华阳素端着盘子出来,就从再也不愿僵持,立刻从红粉阵中挤出来,华阳素脸上仍旧是一个表情,女孩们知道墨不渝个性,仍然紧随着墨不渝,华阳素狡黠一笑,偏偏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墨不渝根本不以为意,跟上前去,女孩们依旧紧随,直到华阳藤出现,才缓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墨不渝见华阳藤来了,料想她有话要说,就回去,女孩们见华阳藤还没什么,一看远处有朱苏白朝这边看过来,就鸟兽般一哄而散,看着华阳素,华阳素知道她好奇,她转了一下药碗,轻轻道:“是能让大王变得心绪安宁,变得平和的药。”
华阳藤嘴巴张大成,半晌,她才讷讷道:“素姐姐说的是,这些来的女人确实不堪为妃。”
华阳素又些叹息:“这些人,不管是哪个,总是来路不正,王后如今有子,你又决定要与顾清漪结亲,我自然……况且大王的孩子总该有与之相配的母亲,她们就走了运算有了孩子,也不会被带回王宫,到时候母子分离,也是惨剧。”
华阳藤想了想,只觉得莫名的哀伤。
第117章
夜深沉, 均匀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姜嬴突然睁开眼, 揉揉眼,她对着墨色的暗夜发问:“清漪, 是你么?”
一个黑影落下,如蜻蜓点水般, 无声无息, 黑影渐渐靠近逐渐成型,姜嬴一点也不害怕,黑影最终在她的床前停下:“璎姐, 你想走吗?”
熟悉的话,熟悉的人,姜嬴莫名想笑, “清漪可知你父也曾几次这样对我说,”她坐起身来, 被子滑下就感到身上有丝丝凉意, 她的眼睛渐渐的适应了黑暗,就看见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她的床沿。
姜嬴要掀开帘帐,顾清漪快她一步, 将纱帐绑好, 姜嬴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少年的抹额带,飘逸的长发夹带着抹额带,柔柔的触碰,姜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 自小,顾清漪就带着这种抹额,上面的烈火纹样是铸剑师的记号,而现在亲族死绝,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们这一族最后的纪念。
眼见顾清漪要起身,姜嬴松开手,少年柔软长发从她的指间滑落。
顾清漪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没有说话并不能代表他心中是平静的,相反,他十分怅然。自从父亲离开后,璎姐从未在他的面前提起过父亲,他甚至以为她会一直回避父亲的名字。
心中好像有苦水翻腾,他最终叹息一声:“你恨他吗?”
姜嬴反问:“你恨他吗?”在姜嬴看来,她对顾蓝衣并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是无喜也无怒,茉姬是她的姑姑,但顾蓝衣于她,不过比陌生人更熟悉一点罢了,然而清漪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去恨顾蓝衣。
顾清漪摇摇头,不是不恨,而是因为不知道,他对父亲的感情,又怎么能用爱与恨来说明呢。
“我想我是不恨他的,”顾清漪眼角有泪,好在暗夜隐藏了他的痛苦,“他毕竟是我父亲,他给了我名字,教育了我,母亲……她死的时候,我还太小了……”
姜嬴有些后悔,事情都过去了,她不该再提起这些往事,“清漪,别多想,姑母死的时候你还小,顾蓝衣虽然冷漠,但毕竟有养育的恩德,你身为人子觉得难以仇恨他,这没有什么罪恶,姑姑的死,本也怪不得你。”
“若是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