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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甄昊满身疲倦回到寝殿的时候,虽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但寝殿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一名掌事的宫人迎了上来,像他拜倒道:“大王,韩夫人……”
“都退下,寡人要休息,”甄昊压根就注意听,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宫人们只得都退了下去。
他一个人,往内殿里走去,纱幔摇晃,暗黄的灯火,让他产生了浓浓的睡意,他半睁着眼,摇摇撞撞的往床边走去,他放松身子,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的一脚,蹬掉鞋子,就往被子里钻去。
嗯?
怎么感觉,好像滑溜溜的?甄昊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难道有蛇?甄昊心中狠狠一跳,谁要害他?!
不对,好像不是,那个滑溜溜的东西,被他一摸,好似颤了一下,然后往里缩去,随即甄昊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腰。
甄昊骤然睁大眼睛,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的妈,是人是鬼!”他嗖的一下钻出被子,一把将被子蹬开,坐起身来,惊魂未定,随即他扯着被子,一边往床沿边上挪去,随即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光洁饱满的脸颊,随即的纤细的脖子,然后是小巧的锁骨,视线再往下,甄昊立刻收回视线,乌黑的头发铺散在大床之上,像一朵花,自然不是鬼,这是,少女的酮体。
甄昊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抱在胸前,拽的死死的被子,又看了看那位瑟瑟发抖的少女,早春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他默默的把被子,盖到她身上。
甄昊又扫视了一眼少女,他下了床站起身来,不自觉骂道:“我他妈!”
察觉到动静的宫人也走了进来,甄昊没有转过身去,他只是厉声呵道:“滚出去!”声音在房梁上打了个转,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甄昊脸色苍白,捂着自己的额头,深吸一口气,最终长叹一声,安静半晌,他又说:“无事,只是你们都给我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甄昊的目光又放回到这个少女身上,准确来说,她不能称之为少女,因为她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和甄鷨一般大,她还是个孩子啊。
甄昊看着她,又想起一些事,心下默默思索,看来,这后宫问题也该好好处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wdxb0716扔的地雷
第10章
伴随着一阵急躁的脚步声而来的是哗啦沙拉的雨声,雨水啪哒打在栏杆之上,一阵狂风席卷而过,雨带着沙,将半人高的草几乎对半弯折。
“这刚进门来雨势就大了,还好来的早,要迟了,只怕得明天才能进城了。”一俏丽的女子一面将手往栏外伸去,一边感叹的说,而她身旁的贵妇人只是嗯了一声,眼光却放在那花苑里。
一只乌黑的长尾鸟儿刷的一下飞出,又钻进茂密的树叶丛中再也不见,而小鹿被母鹿带着躲在芭蕉树下,挤在一起,母鹿时不时的舔舐着它,像是在安抚惊惶的幼子。
见她久久未动,“夫人?”有人恭敬的问道。
“你们暂且在这里歇息吧,华阳君哪里也不必去,舟车劳顿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我一个人进去。”那华贵的女人,回过神来的吩咐到,一面收回目光,满脸肃穆的由着领路的仆从,走进了屋宇的更深处。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是脚踏在木板之上,发出嗒嗒哒哒的声音,一路往前,侍女见则行礼,有侍从打开道道房门,虽然能看到许多仆从四处走动,但却没有半点说话声,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到了最里面,灯光骤然大亮,屋内侍立的侍女看见她来了,都屈身行礼下拜,高座上有一位头发银白的男子转过身来,见了她,呆了半晌,方开口笑道:“我说为什么那园里小鹿呦呦的嚎叫,原来是有贵客驾临,是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被称呼华阳夫人的女人并没有出声,甄安只得叹息一声:“夫人,别来多时,可无恙?”
眼前女子穿着黑色的衣裳,一脸淡漠,唯有一只绣在衣领上的赤色的飞鸟,在灯火下折射出红光,烛光在她的眼睛里跳动,眼神一明一晦。挺直的腰杆,理得一丝不苟的鬓发,白洁的脸蛋上是明显的皱纹,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这人正是当年权势滔天的华阳芷,华太后之妹,世尊华阳夫人。
“你知道我要来?”华阳芷看着甄安脸上许久未变的笑意,这才开口。
“夫人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什么关系,夫人既然来了,为何站着说话,还请上座。”甄安笑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些日子不见,我竟不知,王叔竟然学会说笑话了,”华阳芷看着眼前人,像是随意的说到。
她与王叔安什么关系?是恨不得彼此去死的关系,是背地里跺脚咒骂就是今天要死,也要死在对方后面的关系。
华阳芷脸上也浮出淡淡的笑意,她优雅的挽起衣裙,也并不推辞,往上座坐下。她知道,虽然她与甄安现在看起来都是云淡风轻的笑叹,但在三年前,她与甄安是剑拔弩张,恨不得彼此去死。
甄安对华太后不满,对她不满,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情,她和甄安也算是半辈子的对头了,但是最终她输了,新君毕竟姓甄,新君仰赖的究竟还是公族一派,而她还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她会回到洛邑城,而自己第一个想见的人,居然是甄安,这个她恨得牙痒的人,而时间,才不过是短短的三年,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华阳芷看着跳动的明火,她没有说话,甄安也不说话,她低下头,看着杯中的酒,倒映出她沉思的面容。
别来多时?哈,不长不短,恰好三年零七个月多个二十来天,而她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个洛邑王城了,她又抬起头,眼前是熟悉的人,除了更加老迈,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四周也是熟悉的摆放,一时,华阳芷有些感慨。
“三年了,夫人依旧是美貌非常。”四周安静,而甄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恭维的话。
华阳芷果然笑出了声,她眉毛都笑得弯弯的,像一个月牙,她笑道:“王叔可真会说笑话,想是对着妘姬说多了吧……”
甄安举起酒盏,对华阳芷敬道:“实话而已,谁不知道公主芷位尊且貌美呢。”
若是早三年,这话从甄安口中说出来,她必定要认作是极大的讽刺,只是现在……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在更大的困难面前,她与甄安的个人恩怨已经无所谓了,在离开的时候,她曾立誓再不回返,可没想到甄昊的一封信就让她的誓言全部破碎,她果然放不下,怎么能放下呢,她是亲眼见证了姜国是如何一步一步强大起来的,先王的心血,姐姐的心血,还有无数人的牺牲。
华阳芷举起酒杯,与他遥遥相敬,她将酒一口饮尽,脸上是沧桑的笑意:“你个油嘴滑舌的老鳏夫,莫要废话了,你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昊儿他究竟怎么个样子,要不是那信里的字迹是他的,我几乎要以为那信是别人代写的,不过他的话,我也知道,究竟也做不得数,所以我才来问你,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甄安脸上一红,长叹一声:“是我等过错,此次大难,也要仰赖夫人之力,至于昊儿,他改了许多,还望夫人能多多念念昊儿的好……”
“赘言! ”华阳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甄安你是年纪越大,越活越过去了,怎么变得这么啰嗦,晋军是怎么回事,你当我不明白,只是那小崽子什么样子,我倒是真摸不透了,你给我说正话,昊儿是我一手养大的,他在我心里什么地位,你难道不明白?”
甄安只得赔笑:“夫人的脾性还是如从前一般,倒是不曾变啊,颜色亦是依旧,想是外面的空气不像王都这般污浊,更养人吧。”
“甄安,”华阳有些感慨,这些年,甄安是愈发的老了,都是那个小祖宗,把他给折腾成如此,自己早早抽身反倒是好的了。
甄安叹息:“我是想和夫人叙叙旧罢了,夫人既不爱听,我也不说了,只是,当年我们把你们也逼迫太甚了……”
“你又何必再说这些,成为王,败者寇,当年也是太后逼迫太甚,我心中亦常觉不妥,后面闹到了那般田地,也无话可说,”华阳夫人愣了半晌,有些哽咽:“可我们也就罢了,为何她,你们也不肯放过……”
甄安听得她一说,手一抖,酒杯一歪,半盏残酒尽数洒在了桌上,“是吾有愧,”他有愧于前王后,当年,他虽不是杀死华阳王后的最终凶手,但他也确实默许了对王后的逼迫,他并不关心后宫之事,这是王的家事。
而私心里,他也确实不希望华阳一族继续垄断姜国,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大王居然是那样的绝情,而那个被称为小华阳的贵姬,他亲眼看她入宫,也亲眼看她下葬,就这样被逼迫致死,他本以为这是结束,可没想到原来这仅仅是个开始,到后来直至大王的孩子全数夭折,王也越来越……他才最悔莫及。
“唉,”叹息声一浅一深,从灯火辉煌的内室中发出,夜空中骤然一亮,下一瞬,一声惊雷打破了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