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的福晋定的是伊尔根觉罗氏,不过这个伊尔根觉罗氏跟茉雅奇家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人是和硕额附之女,上三旗出身,侧福晋定下了完颜氏。
永琪年纪略小些,只先定下了嫡福晋西林觉罗氏,对此,嘉贵妃表示深深的不满,凭什么她的儿子就只有一个福晋,嘉贵妃心疼儿子,抓紧着挑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宫女送去阿哥所给五阿哥当试婚格格了,把五阿哥吓得不轻。
下半年宫里的喜事不少,三个阿哥的大婚时间只在前后脚。
福晋和侧福晋挑完了,那些身份低微的臣女就只能失望而归了,本就没指望做福晋,谁叫她们阿玛官位低呢?
她们都是抱着做格格的心思去的,能进皇子府里做格格,那也算是一只脚迈进皇家了,可谁知道,今年宫里的娘娘们都没挑格格,只一个嘉贵妃挑了,还是从宫女堆里挑的,不过人家也没拿格格当回事,左右是个玩意,不用身份多高,宫女也不要紧,只要脸蛋长的好就是了。
一群小姑娘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其中有一个穿浅蓝色的小姑娘最为难过,就差哭出来了。
小姑娘姓赵,汉军旗,父亲的官位也不高,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身份虽不高,但她面容却生的好。
赵姑娘走在路上,不住地叹气,盼了几个月,就指望这一次能入了宫里娘娘们的眼,随便指进个阿哥府里,她往后就有倚仗了。
每一个悲催的小姑娘身后,都有一个狠心的后娘。
赵家也不例外,继夫人狠心又刻薄,这回没选进宫里,回去只怕得任人捏圆搓扁了。
赵姑娘光是想想就打寒颤,她的婚事捏在继母手里,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谁知道那个毒妇会把她嫁给谁,嫁到哪去?
是年长她二十余岁的乡绅富商,还是妻妾成群肥头大耳的高官贵禄?
这些都在继母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是一个送出去拉拢人的礼物罢了。
爹又是个惧内不管事的,还有谁能护她呢?
她实在不甘心把自己的一辈子拴在旁人手里,什么都做不得主的感觉太差了。
跟在队伍里排着队走,她小声跟身边的嬷嬷说,“嬷嬷,我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嬷嬷和善道:“姑娘早些回来。”
“谢谢嬷嬷。”赵姑娘脆生生道,然后绕了几道门走到另一条夹道上了。
一边走一边琢磨,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忽然瞧见前面站了个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穿着墨色的长袍,衣摆处绣着金线蟒纹,腰带上镶着玉石,一看着衣着,就不是普通人。
看样子,是个皇阿哥,衣服上绣着蟒纹呢!
赵氏心头狂跳,四周望望,没有人。
这是不是她脱离继母控制的好机会,如果,如果能让阿哥们看上了,往后继母哪里还敢欺负她?
今儿下午在御花园,只有三阿哥和五阿哥来了,四阿哥没来,不过她站最后一排,便是三阿哥五阿哥也看不清长什么样,不过看身形,像是三阿哥。
仔细一回想,好像三阿哥也是穿墨色长袍的。
所以这是,三阿哥?
赵姑娘加快脚步往前走,心中思索,三阿哥温和如玉,最是知礼,他应当是个好人。
闭了闭眼睛,不管了,拼一把,若不拼这一把,这辈子就拿在别人手里了,她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就算,就算这一次不成,或者她直接被拖出去了,可至少她也不是听天由命的,至少她也为自己的人生拼过一把。
赵氏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泫然欲泣,“三爷,三爷,求您救救臣女,救救臣女,臣女往后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您,臣女,臣女……”
她再说不出口了,她也是官宦之女,自幼受诗书礼仪的熏陶,如今,那自荐枕席的话是真的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凝噎在喉间,她默默垂泪,自尊,自爱,困境中的是不配拥有的。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男人的鞋尖,黑色的缎,金色的线,白色的底,两侧盘踞着兽纹。
那男人转过身来,渐渐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涎味。
赵氏抬头,撞进一片幽深的眸子里,面容清朗,高峰俊鼻,浓眉,凤眼,他笑了笑,薄唇轻启,似嘲讽,“三爷?”
赵氏哐当一声伏在地上,埋着头颤着身子道:“臣女认错人了,请爷恕罪。”
“抬头。”
赵氏只听见这一声,心道不好,却不敢不抬,跪直身子,缓缓抬起头,眼神却不敢直视。
一只带着浅薄凉意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轻笑,“还不错。”
魔音绕梁的感觉。
赵氏想哭,听着像催命符!
此刻她还并不知道,她会成为四阿哥的格格,若干年后,她将是端亲王府的侧福晋,是大清王朝下一个传奇中的荣安贵妃。
第八十章 番外六
又是一年春日,又是一年良辰美景时。
今儿是茉雅奇的生辰,唱了一天戏,摆了一天宴,都快累倒下了,弘历说政务繁忙,一天都没陪她,茉雅奇气冲冲地回了承乾宫,憋了一肚子火。
天色已经黑了,月亮隐匿在繁盛的树木后,星光点缀其间,璀璨通明,静谧安宁。
茉雅奇自个生闷气,生辰都不陪她,太气人了。
猛灌了一口茶,差点把自己给噎着,外头茱萸进来了,略微下身子道:“娘娘,吴公公来了,请你去御花园呢!”
“不去。”茉雅奇重重放下了茶盏,咬牙切齿道:“叫他回去。”
“唉呦,娘娘,这是皇上的心意啊,您就去看看吧,您就不好奇御花园里有什么?”茱萸劝道,心中好笑,这是在闹脾气呢!
茉雅奇冷哼了一声,还是没耐住好奇,起身往御花园去了,一边走一边对茱萸道:“要不是你劝我,我可不会去的。”
茱萸连连点头,笑着道:“是奴才的不是。”
一路走到了御花园,树还是那些树,花还是那些花,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大晚上的又黑沉又安静,茉雅奇问吴书来,“搞什么把戏呢?”
吴书来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奴才现在可不能说。”一边引着茉雅奇往御湖边走。
走至御湖,茉雅奇愣了,这根本看不见啊,御湖周围用淡红色的绡纱围绕起来了,明明灭灭透着光,里面的样子完全看不清。
正发着呆,听见刺啦一声,周围的红绡纱被腾空掀起,跃然于半空中,一落一摇,缓缓飘下,像新嫁娘的盖头,蒙住了娇涩和羞怯。
绡纱落地,铺得红香满地,茉雅奇这才真正看清那片御湖。
白玉的栏杆上挂满了球灯,团团绕绕,大湖中浮着许多盏莲花灯,粉白的瓣,碧绿的叶,莲心处燃着烛火,跳跃的光火映在湖水中,天水一色,波纹涤荡。
月与星倒映在湖中,涟漪泛泛,莲花灯一盏接一盏漂过。
满湖的光,满地的红。
灯火交映,霞绡作面,繁星浅月,点点灯火。
一如当年在江南的那一夜。
弘历站在湖边,负手而立,逆着光影,茉雅奇走过去,弘历牵起她的手,柔和了眉眼,“你喜欢吗?”
“喜欢。”她看向他,不吝啬言辞地夸道:“我好喜欢。”
扶着围栏,走过玉石阶,缓缓向下,已接近湖边,茉雅奇蹲下身子,捞了一盏莲花灯上来,吹灭烛火,莲心处卷着一张花笺,轻轻翻开,上面写着一行字,墨迹已经被水打的发晕了,但还能认出来。
青丝白发不分离,地久天长无尽时。
骤然就湿润了眼眶,茉雅奇捏着这张花笺,一边哭一边笑,似是喜极而泣。
“你怎么知道当年我写的是这句?”她抹着眼泪问道。
“傻瓜,”弘历点了点她的额头,“朕把那一湖的莲花灯都搜罗回来了,一盏一盏看过去,你的字迹一眼就能认出来。”
茉雅奇扑哧笑出来,“是太丑了吗?”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管皇贵妃的形象了,喜滋滋地看着这一片花灯湖,弘历坐在她身边,时间仿佛倒回了许多年前。
很多人的感情是从爱情到亲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平淡似水,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从亲情到爱情,像沉年的酒,历久弥新,醇香更浓。
这辈子她很满意,她一直不是那种心系天下胸怀抱负的女子,她太普通了,才智贤明样样不出挑。
她实在是个普通人,如果来的不是太平盛世,恐怕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茉雅奇的生活可以说是平静,喜乐,这就足够了,她心里没有山河热忱,铁骨丹心,只有一片清湖,一生安宁。
乾隆四十八年,弘历传位于皇四子端亲王永珹,退位为太上皇,册封新帝生母懿皇贵妃为太上皇后。
九月,永珹即位,年号端盛。
新帝即位,册封六宫,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封皇后,侧福晋赵氏封荣安贵妃,侧福晋完颜氏封敏妃,格格费氏封静嫔,格格王氏封婉贵人,侍妾黄氏封常在。
茉雅奇拿着册子看了两眼,第一个看见的不是皇后,是荣安贵妃赵氏,初封便是贵妃,还是双字封号,皇后还在呢,这可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