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腹部会有疼痛?
他低垂着眼, 看向阵痛来源的地方,那里有纱布包着,由于之前的剧烈运动,伤口早已恶化,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原先白净的纱布早已通红一片,他感受着这皮肉裂开的痛楚,脑勺向后微仰,靠向身后的树干。
他在哪?
为什么会在这里?
除了萧寰宇和傅音之外,其他人的脸都是谁?
他的记忆好像回到三四年前的期间……
眼前的一切都如梦似幻的,有些失真。
耳边是猎猎穿过的风声。
他仔细听着那风声,脑海的深处好像有一根弦在拉扯着,拼命地叫嚣着,嘶吼着,想要让他回想起什么。
想起在这个陌生国土发生过的一切,想起之前历劫过的惊心动魄,想起一些他本不应该忘了,但确实是忘了的遗憾。
疼到意识不清楚的时候,傅韶重重地喘着气。
急救车的声音已经赶至,从车厢里走下几名医疗人员,两个人正抬着担架往他的这个方向过来。
傅韶没法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傅音好像在和他说话,让他不要睡之类的。
傅韶的眼皮很重,听不清傅音说什么。
耳畔朦朦胧胧地好像有其他人的声音传来,和现场任何人的嗓音都没法配对,他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是有点耳熟,是他最不应该忘记的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在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都不会。”
“你不要做梦了,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
“你的……”那个声音好像说了一个名字,他听不清楚,她在继续说,“在过去已经死了。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们,你爱的只是我们的一副皮囊。”
“既然如此,就不要总把以爱之名挂在嘴边,只会让人瞧不起你,也只会让人觉得你可笑你虚伪罢了。”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他咬着牙,越往下听那声音,心底越抵触,越发慌,越难受。
她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把他心里的梦击得七零八落的,但比起这些,更加残忍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对方的音容笑貌。
甚至……连名字都已经忘记了。
那应该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重要他这辈子都应该把她放在心里,根本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将其忘记。
傅韶被抬上担架,意识模糊地说:“我好像……好像是……把我的命给忘了。”
傅音听到这里,奇奇怪怪地皱起眉,她已经从萧寰宇的口中听说在国外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了,这件事怪傅韶不好,对那个叫韩娇娇的女人太过执着,且做法有点偏激。
甚至傅韶想到“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的做法,差一点就干出无法回头的事情。
还好最后的结果是——他好像把对方给忘了?
但是居然把那个女人称呼为他的生命,傅音脸容即刻沉静下来,亲眼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傅韶被送上救护车,她也打算上去。
离开前,她想起什么,又回头对着萧寰宇说:“钱是小事,把这里处理干净,不要再留下后患了。”
既然傅韶已经想不起韩娇娇的事情,就让他不要再想起来比较好。
对他们傅家来说,韩娇娇只是一个过去,傅韶什么都记不得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本来就该跟着他们一起回国,在国内,傅韶不仅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该要处理的事,还有自己的婚约者,至于那个叫韩娇娇的女人,傅音早就想找到她给她一大笔钱让她远走高飞,不要再出现在傅韶的眼前,永永远远都不要。
现在无疑是一个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好事情,都不需要再找到韩娇娇,只要让他们两个永远不碰面就好。
萧寰宇亲眼送母亲离开,并承诺:“我肯定会把这里处理好。”
他插兜转头,和剩下的留在山庄的工作人员们笑了一下:“现在让我们谈谈你们以后的前途怎么样?”
管家一愣,萧寰宇慢慢地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看不出来,你对我舅舅竟然是最忠心的那一个,不过要我说啊,你们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我舅现在看来是把这几年的事情都忘完了,能不能回想起来那都要另说。反正这山庄待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就这么散伙吧。”
管家比较遵从人道主义这件事,他认为失忆这种情况是一种极为残忍的结果,任何人都不应该有权力拿走别人脑海里的记忆。所以他支持应该想办法将傅韶的记忆唤醒还回去。
管家说:“我会等先生回来,然后告诉他,他曾经有一个叫韩娇娇的未婚妻。”
萧寰宇狠狠地看着他,忽然手上的力道变重,死死捏住管家的肩膀,疼得管家额头已经冒汗。
萧寰宇说:“这个名字,你们谁都不能和他再提。”
随即,他把管家放了,痞痞地笑了一下:“除非你们都不想拿钱。”
管家还想说什么。
萧寰宇提醒他一句:“对了,我舅不会再回来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带他出院回国,愿意的就和我来结一下账,不愿意走的等了也是白等。你们可以试试等到天荒地老,我不介意你们大家有这种尝试。我到时候会和山下的人联系,不用他们再送物资上来了。”
他侧肩从管家身边擦过,管家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但见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山庄员工们,一个个都跟着萧寰宇一起回到庄园里面,估计大家见情况不妥,都准备纷纷跑路。
他也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上前去。
……
另一边,日头渐渐西斜,韩娇娇坐在车内一直一动不敢动。
等到苏枕睡着以后,前面的章安和彭勇勇两个人也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生怕惊扰到他的休息。
其余的保镖们则分别乘坐两辆车,一前一后跟着他们保驾护航。
期间韩娇娇一直偷偷观察苏枕的睡颜,他睡得这么踏实,第一次连在梦中的时候嘴角都是勾着的。
原来的一头长发已经剪短,额前的刘海略显凌乱地遮住他的眉眼,难得看到他这么慵懒的模样,韩娇娇忽然觉得岁月也变得恬淡美好。
等到抵达下榻的酒店,苏枕才慢慢睁开眼睛,环住她腰间的手倒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开。
彭勇勇和章安两个人假装没看到,先从车里下去,留下他们两个人在内,他们两人跑到车外远远站着。
韩娇娇还是不敢动弹,金色的暖阳从车窗外泄进来,正好将他的眉眼染上金晕。
韩娇娇觉得他身上有点在发光,他只是安静注视她,忽而笑了起来,第一次体会到“依赖”和“撒娇”的美好,竟然赖在她的怀里不想起来。
苏枕轻嗯一声,懒懒地躺着,说:“还想在娇娇的怀里多待一会儿。”
韩娇娇的脸一下刷拉红了。
他的侧脸偎贴着她的腿部以及腹部,那么亲密无间的举动。
还好外面的阳光劲够大,照在她的身上也看不出是红了脸。
然后,苏枕眯着眼又享受了一会儿,忽然抬起身子,目光也恢复到原先的沉着冷静。
害得韩娇娇以为先前一刻他的表现统统都是假象。
随即苏枕拉开车门,率先钻出去。
韩娇娇也想出车门,但是双腿因为要给他做膝枕,连续两个多小时保持同样一个动作不敢动弹,导致她现在身体已经僵麻到不行。
韩娇娇试着伸伸自己的腿脚,想先活络一下筋骨。
谁知才踏出一条腿,前面挺拔的那道身影又回过头来。
韩娇娇还没反应过来,苏枕已经弯下腰,单臂穿过她的两腿间,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娇娇一愣,彭勇勇和章安等人也是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过很快又能淡定下来,反正这段时间,苏枕做过的令人咋舌的事情实在太多!
章安忍不住抬头看看天。
天还在,还好没有塌下来。
苏枕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步伐稳健又缓慢,眉眼还是暖洋洋的,沾着金色的光。
苏枕说:“之前腿脚麻了吧?为了照顾我,辛苦了。”
韩娇娇沉默下来,甚至都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头一偏,低声说了一句:“不、不辛苦。”
她听到他在上空低低浅浅的笑声,好像有点无奈,也好像有点小欢喜。
被苏枕一路安然地抱回房间,娇娇被他放回床上,他也一下有如颓然之势,倾倒在她的身边。
娇娇才递出手,发现他的额头经过休息后退了一点热,但还是烫,没想到苏枕能一路忍成这样,果然根本没有学乖,有个什么事情还总喜欢自己硬忍着先强出头。
韩娇娇赶紧去翻找医药箱。
找医药箱的过程中,章安架着眼镜也跟着他们一起进来。
看到苏枕躺倒在床上,他惊得赶紧跑到他的身边看是什么情况。
在得知苏枕还在病中,就为了他和娇娇的事跑去和傅韶比试,还把头发剪了,章安一阵感激涕零:“苏总,我对不起你,我应该先和您汇报一下当时的情况,不应该自己擅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