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函里并没有表明她的最终名次,想必为了保留惊喜,主办方会在现场进行统一宣读。排名主要分为一二三等奖及参与奖若干,温瑜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大概率是那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参与奖。
转眼就到了三天后领奖的日子,她依照邀请函上的时间按时到达目的地,忍不住感慨主办方真是有钱,居然能把市立剧院和一旁的淮城大饭店整个包下来,只为了举办一场青少年绘画大赛的颁奖典礼。
参赛者为数众多,大部分都是冲着高达五十万的一等奖奖金,这会儿有幸进入颁奖现场的却不多,十有八九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艺术生。
温瑜在台下随便找了个座位,身旁的女孩话多外向,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她搭话:“小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叫陈灿灿,你呢?”
温瑜没有架子,弯起嘴角低声说:“你好,我叫温瑜。”
大多数的女孩子都很奇怪,见到好看又性格温柔的同性不仅不会嫉妒,还总免不了蹭蹭往上涨好感度。陈灿灿闲不下来,加上对温瑜印象很好,凑近了滔滔不绝地说话:“你就是温瑜啊!我也是一中的,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元旦晚会那场的表演真是太棒了!你觉得自己能拿什么奖?听说这个比赛由淮城一帮艺术界和商界的大佬联合主办,优胜者的奖励除了一大笔钱,还有未来的各种扶持机会,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温瑜诚实回答:“我很久没画画了,又不是艺术生,顶多也就一个参与奖。”
陈灿灿了然点头,又扭头问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女生:“岑溪学姐,你呢?”
被叫做“岑溪”的姑娘悠悠转过视线,不着痕迹地瞟温瑜一眼。她是知道温瑜这号人物的,作为高她两届的学姐,岑溪不止一次地在学校论坛见过这个名字,更是对她的脸印象深刻。
在岑溪的印象里,温瑜就只是个除了长相外一无是处的花瓶,根本不值一提。她看不起四处搭话的陈灿灿,更看不起一无所长的温瑜,于是在二人面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她是一中艺术生里的佼佼者,对这次的一等奖志在必得,但为了能在结局揭晓时达到让二人大吃一惊的效果,岑溪还是叹了口气,用稍显失落的语气说:“我也没什么把握,能拿三等奖就心满意足了。”
陈灿灿一根筋,在周围不少人都在故作谦虚的时候给自己加油打气:“耶稣基督观世音菩萨,保佑我拿奖啊啊啊!”
简直是一股清流。
颁奖典礼开始后,便是例行的主办方讲话。发言人是国内著名水墨画大师孙拂先生,台下不少人是他的粉丝,经久不衰的掌声瞬间填满了整个大厅。
温瑜正跟着鼓掌,忽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拿出来才发现是许炽发了信息。
【名次怎么样?】
她下意识露出微笑,指尖快速落在键盘上。
【不要对我抱有太大期望。】
【结束后我请你吃饭。获奖的话当做庆祝,没得奖的话就算是安慰,怎么样?】
就他借口多。
陈灿灿看温瑜打字时笑意几乎要从眸子里溢出来,怀着一颗八卦之心悄悄问:“男朋友?”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和别人被误认为是男女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温瑜心里没生出应有的抵触情绪,只是摇摇头:“朋友而已。”
很快到了揭晓名次的时候,主持人从三等奖开始说起,这个奖项一共有十人,在一连串名字里,三人都听见了耳熟的“岑溪”。
陈灿灿替她乐开了花,抓着岑溪的胳膊笑:“学姐,你真的得奖了!恭喜!”
岑溪的勉强扯动嘴角,脸颊因为控制不住表情而略有抽搐。她的脸都黑了,之前那句话是在为之后的一鸣惊人做反衬,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直接预言了自己的扑街结局。
凭她的实力,怎么可能只是三等奖?她明明是一等奖的种子选手啊!
岑溪咬着牙气冲冲上台领了奖,用一副可以拍《死神来了》的丧气脸拍完合照,再回来时浑身都带着低气压。
还没等她缓过来,就在二等奖的名单里听到了陈灿灿的名字。
那三个字变成三个问号落在她脑袋上,岑溪:???
她和陈灿灿也是今天才认识。作为自视甚高的学姐,岑溪在内心里自动把这姑娘划分成了疯疯癫癫的傻瓜,没想到她才是扮猪吃虎,把之前自信爆棚的自己打脸啪啪响。
剧本真的没有拿错吗喂!
让岑溪松了口气的是,温瑜果然只得到了参与奖,如果再被这个花瓶比下去,她绝对会羞愤难当。
一想到温瑜,她又忍不住暗自得意。岑溪不否认自己嫉妒她的模样,但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没有一技之长,照样被她踩在脚底下。
但她偏偏又不能把这种情感表达出来,只能佯装惋惜地说:“真可惜,下次还有机会。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被评委们看中了呢。”
这次典礼上出席的全是业界有名的大佬,轮到活动总结时,主持人报出的名号更是让不少人发出一声惊呼——寰阳集团董事长,许建阳。
以许建阳的财力与名气,在全国范围内都是鼎鼎大名。学生们从未见过这等大人物,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抬头仔细打量他。
温瑜有些不自在。这是许炽的父亲,也是导致他自甘堕落的罪魁祸首,一见到他,她就忍不住为许炽的过去感到惋惜。
许建阳不愧是公众人物,即使在这么多视线全神贯注的注视下也仍然能面不改色地发表讲话。
他的演讲简短精炼,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台下已响起掌声时,忽然猝不及防地补充了一句:“大家的作品都很棒,但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位叫做‘温瑜’的同学。在她的作品里,我感到了非常浓烈的、真实的情感,因此非常喜欢它。如果温瑜同学愿意,请在活动结束后到后台找我,我打算高价买下那幅画。”
全场哗然。
温瑜是谁?一个压根就没得奖的陪跑,怎么就能获得许建阳这等人物的青睐?这也太魔幻了吧?
岑溪的脸都快被打僵了。她呆呆盯着温瑜同样惊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痛定思痛,决定等会儿去买张彩票,否则对不起她今天说啥中啥的运气。
她以为自己是爽文女主角,没想到是百分百被打脸的路人甲,苍天无眼啊。
温瑜也没猜到自己的画居然能被许建阳看中,她本来就非常缺钱,于是也顾不上太多,在散场后径直前往后台。
许建阳一个人在角落里抽烟。
他在千千万万幅画作里,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张油画——它的用色和笔触都像极了自己早逝的妻子,而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女人更是让他瞬间想起亡妻的脸。
同样纤细优雅,却也冰冷得如出一辙。那种若即若离、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距离感让他的心里仿佛堵了一块巨石,难以喘息。
这幅画的作者一定对画中女人存有着深切的想念,那是青少年们往往难以理解的感情,而想要把它尽数展现在画作上,所需要的精力与技巧就更大。
所以他才想见见她,并买下这幅油画。
温瑜见到他时,一支烟还未抽完,许建阳不愧是经验老道的绅士,在看见温瑜的瞬间熄灭了香烟。
让许建阳微微诧异的是,这个小姑娘面对自己时居然没有丝毫紧张或拘谨。不少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然而她只礼貌地微笑道:“您好,许先生。”
他点点头:“你好。这幅作品非常合我心意,不知道你心里是否有个理想的价码?”
她哪儿知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所作的油画能值多少钱,于是笑着摇头:“我对这方面不了解,一切看您的意思。”
许建阳莫名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生出几分欣赏,正准备报出一个合理的市价,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温瑜!”
这声音化成了灰他也认得,正是许炽那混小子。
等等……他放着自个儿这么明显的一个老爹不叫,叫了身边小姑娘的名字?
许建阳瞪着眼睛陡然抬头,正好撞上许炽的目光,这才听他又喊了声:“许建阳?你们俩怎么聊上了?”
他问得好奇,许建阳也忍不住同样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第37章 许家
温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到了许炽家里。
自从知道她是许炽朋友后,许建阳的表情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从高不可攀的财团董事长瞬间变成邻家大伯, 还是急着给儿子相亲物色女朋友那种:“是小炽的朋友啊!不错不错, 小才女哈!你们俩看起来关系挺好啊。”
……这形象转变也太快了一点吧大叔!
也难怪他忽然间对温瑜这种态度。许炽从小到大身边就没有过亲密的女性朋友, 对其他女生也一直嗤之以鼻, 许建阳都做好了某天他带着男朋友出柜的准备, 乍一见到她,又觉得孩子的婚姻大事充满希望起来。
自从妻子自杀、儿子频频打架逃课后,这个男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一时糊涂酿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只可惜逝去之人不可追, 他便把自己对妻子的所有愧疚一股脑弥补在许炽身上——虽然后者从未领情过, 甚至再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