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真哭了。
先前那几回,因为误会,因为自尊,因为黎青颜死要面子,不敢再任何人面前哭,尤其不敢在聂渊祈面前掉眼泪。
聂渊祈也是第一回见黎青颜哭成这样,他虽然嘴硬,先前好不容易对黎青颜狠下了心,可也着实担心黎青颜掉眼泪。
就怕一滴眼泪换来他丢盔卸甲。
如今,还真就丢盔卸甲。
由来在外人面前都是冷漠淡然冷心冷肺的太子聂渊祈,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慌忙无措,一双手空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先摸黎青颜的头发,还是轻抚她的细腰,才能好好安慰她一番。
最后,聂渊祈还是将手放在了黎青颜的秀发上,轻轻抚摸着。
微微低头,下巴抵着黎青颜的额头,轻轻摩挲,温声中夹杂着几分心急道。
“阿颜,我都听你的,别哭,别哭好吗?”
这般仿若哄着小孩的宠溺口气,要是被聂渊祈的一众手下见到,恐怕会吓到人皮面具都掉一地。
不过,女人哭起来,可没个讲理的。
黎青颜这一哭,就像打开了水龙头,关也关不住,像是宣泄着某种情绪一般。
事实上确实也是,虽然黎青颜猜到了聂渊祈的做法,但她真正听到聂渊祈真是要用他为数不多的命就给她重塑身体时,她眼泪便不受她控制了。
这么好的太子,这么好的聂渊祈,这么好的阿骁。
黎青颜自从知道了“骁”便是指聂渊祈,她的爱人后,她便自己暗搓搓地给聂渊祈惯上了这一昵称。
专属于黎青颜自己的昵称。
可后来…她太过伤心,在心里也直呼聂渊祈大名,就像是赌气一般,一点点柔软都不想给他。
而现在……
“阿骁……”
“阿骁……”
“阿骁……”
黎青颜终于能念出她心心念念的名字,咀嚼在嘴里,夹杂着庆幸和甜蜜。
她先前的伤心,好像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全都成了满满的感动。
她许是攒了几辈子的运气,才遇上了阿骁。
一个为了她,连权欲,江山,甚至是他自己都不要了的男人。
而回应黎青颜的是聂渊祈一声声的又轻又柔,却重重落在黎青颜心尖上的话。
“我在。”
“我在。”
“我在。”
……
只要是你唤我,我就在,我一直都在。
——
好一会,黎青颜才稍稍止住了哭泣声。
微微抬头看向头顶上的聂渊祈,好看的下巴线条再次落入了黎青颜眼里。
同时,聂渊祈也看向了她。
黎青颜可真生得好看,就连哭了这么久,双眼红彤彤的,也好看到让人心怜神醉。
美人,连哭都有一种诗情画意的美。
只是,比起美人的美,聂渊祈更关心黎青颜的心情。
他不想阿颜难过,更不想阿颜的难过是因为他。
接着,黎青颜便开了口。
“阿骁,身体不用再为我重塑了。”
黎青颜知道自己是穿书的,也知道她同原身之间的一月一次见面意味着什么,原身的心愿达成,她恐怕就该回家了。
所以,根本不用聂渊祈再拿寿命就交换出一具新的身体来。
黎青颜如今的心愿很简单,如若可以,她只想好好陪着聂渊祈走过这几年,走到生命的尽头。
就怕她在这里呆不了那么长时间。
不过……
黎青颜微微仰头,看向脸上明显还有几分犹豫挣扎,却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的聂渊祈。
她好看的眉眼,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聂渊祈。
静谧,宁静。
仿佛她如今的内心一般。
过了一会,黎青颜脚尖轻轻踮起。
然后,软唇封住了聂渊祈薄凉的唇。
暖与凉,在此刻交融。
黎青颜看着被突如其来的吻,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甚至眸子里还闪过一丝丝羞涩的聂渊祈。
她眼眉一瞬间弯开。
不过,在能好好珍惜的日子里,她会好好珍惜阿骁的。
以后,不论她在哪里,她的心,她的身体,永永远远只会属于阿骁一人。
此生不变。
第一回开诚布公的吻,只是浅尝辄止。
黎青颜身子微退,看向还未反应过来的聂渊祈。
她轻声道。
“不论如何,且珍惜当下,阿骁,我们一起好好走下去,好吗?”
也不知道是聂渊祈真没过耳,还是处于刚才那个吻的震惊之中,还是被黎青颜言语中的执着和真诚所打动。
冷不丁地,他慢慢点了头。
那一刻。
聂渊祈在想。
也许他重生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当太子,稳住大燕江山,也并不是为了复仇,除靳相君而后快。
约莫……
约莫,只是为了让他遇上阿颜吧。
——
两人缱绻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两人确实都觉得时间紧迫,所以,在解开所有误会后,聂渊祈说到了今日真正找上黎青颜的目的。
聂渊祈轻轻拥着怀里的黎青颜,眉头有些微皱道。
“阿颜,其实还有一事。”
“你可还记得苗康?”
第206章
苗康, 黎青颜当然知道此人。
亦是此人让原身和白景书彻底决裂,黎青颜到现在都记得原身那一巴掌打得白景书惊愣当场。
黎青颜不知聂渊祈为何在此时忽然提着这已死之人。
疑惑道。
“他怎么了吗?”
聂渊祈似乎想到什么, 眉头皱得越发紧,然后抬眸看了一眼黎青颜, 语气陡变慎重道。
“苗康的事,好似不简单。”
接着聂渊祈开始讲述自己发现的端倪,而另一头的黎青颜一听, 瞳孔却一点点开始放大。
——
那日之后,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
黎青颜虽然是大燕朝第一位女状元, 但也因为是第一位, 而且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盛文帝也不知该如何安排黎青颜。
一时, 其他人的调令都下了来, 但黎青颜还是赋闲在家。
当然,她也不算赋闲在家, 她总往东宫跑。
以至于外界还有那闲言碎语, 说黎青颜巴着太子,黏得紧乎,一点身为女子的矜持都没有。
世人惯是如此, 黎青颜女子身份没有暴露之时,她做这些事, 从来不会有人以为是放浪形骸的行为。
可当她暴露女子身份后,即使得了圣上允许, 过了明路, 但在大部分人的规条认知里, 这仍旧是要被钉在反例上。
一时,一部分守旧古板拥护《女诫》的批判之人,可是洋洋洒洒写了不少文章批判黎青颜的行径。
当然,大多都是匿名的。
真有胆子敢光明正大干这件事的人,还是不多。
不过,不管外界如何传,黎青颜好似完全不管不顾,依旧故我地往东宫跑着。
而这在外人看来不够矜持的行为,在二皇子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这日,二皇子正在书房同自己的谋士一言一语讨论着什么。
谋士有些激动道。
“看来二皇子所料不错,太子许是命不久矣,圣上既然允许黎青颜如此频繁,无所顾忌地出入东宫,定然也是信了明尘大师的天命之说,想让黎青颜给太子冲冲喜。”
谋士还是信明尘大师的预言信的,所以也更相信太子将死一事。
二皇子脸色大悦。
“上一回虽然让聂渊祈侥幸逃脱,但本王可是瞧见聂渊祈中了一箭的,箭上还淬了毒,本王不信那个病秧子还有命活。”
聂渊祈好生生活过来之时,还把二皇子气得够呛,但他也狐疑,他那箭上的毒可是世间难寻的奇毒,据说只有前朝的国师一族能解,可前朝国师一族早就因为占卜预言出灭国之相,被灭了满门。
当今世上,根本无人能解。
二皇子琢磨着,聂渊祈多半是在硬撑,靠着珍稀灵药续命。
再加上黎青颜的行为,越发印证二皇子的想法。
这么一想,二皇子心情好上了许多。
但二皇子心情好,可落在“本王”二字上,还是落了重音。
许是因为太子大婚,即将成家,圣上心情一好,也给这几个成家的皇子封王开府。
二皇子被赐了一个“恭”字,意思便是让他好生恭敬顺从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太子殿下。
圣上的意思,也挺言简意赅的。
所以二皇子这个恭王的身份,还是托聂渊祈的福才得来的,他能高兴就怪了。
不过,听着聂渊祈将死,二皇子心里那点不痛快,便是很快消去。
二皇子同谋士又商量了几句,接下来该如何安排部署,便放谋士离去。
就在谋士离开不久后,二皇子身后的书架忽然动了动,一道俏丽的身影从内里出了来。
二皇子听到响动,赶紧转了身,起身开心迎向来人道。
“相君,方才你可听到了?”
“聂渊祈那厮可活不长久了。”
“届时,不用我二人出手,也能坐等皇位顺到我头上。”
“你开心否?”
二皇子越想越激动,嘴角忍不住上翘,眸子里闪过疯狂的执着,似乎在畅想着他和靳相君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