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他沈韬也会有这一天,要靠两人间的私仇来成事。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实在好笑。
这院中人都是沈韬培养的亲卫,极为忠心耿耿,便是沈韬再翻脸无情,他们都不会存有二心,也正是如此,这院才像铁桶一样坚固,出了那种吃里扒外的人才能第一时间发现。小厮低头恭敬答道:“回爷的话。那边已经把水给送来了,就看爷想什么时候动手。”
沈韬慵懒的倚在坐上,吊儿郎当的,手下人却丝毫不敢在他面前不恭放肆,沈韬毫不避讳道:“二当家敢在爷身边安插棋子,害我出丑,来而不往岂不是我沈韬失礼了。明日便把这水与那女人一同送去他那吧,让他临死前再好生享受一番。至于兄弟们也是知道爷的计划的,现在想走还来得及,毕竟你们跟随我多年,我会让人备好大笔钱财,安全送你们出去。”
场中属下闻言,头也不抬的跪下,表明忠心。道:“属下等愿誓死追随三爷,绝不离开。”
沈韬满意极了,抚掌大笑道:“很好。那这计划明日便开始,你们把那女人好生看管妥当了。同时另一队人马跟我出鬼城迎接古月氏到来。爷能保证,有我在的一天,兄弟们就一个都不会出事,而背在你们身上的罪,爷我肯定给你们洗清了!”
第77章 对棋
少女莹白细嫩的手正握着一枚光滑的黑棋子, 当细长的指尖夹着那颗光洁的黑子稳当落至棋局时, 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都比不上少女形状纤长优美的素手吸引人。
百里轩顺势望去, 少女正为自己吃下对方大片棋子粲然一笑,见自己望着她, 她再次弯起眉眼, 挑衅的拿起棋子晃了晃, 笑容爽朗灿烂。
这些天里,百里轩一直忙着军中要事, 难得空闲了一会。便见秦小一独自拿着棋局摆弄玩耍, 先前学字的书本已经扔回柜中, 显然半途而废。百里轩才发现这阵子都极少管过这丫头, 小丫头明显又玩乐上了,这才捉着她好生教训一顿——斗棋。
棋局中两人势均力敌, 厮杀得如火如荼。少女精巧的布局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灵巧缜密的心思十分惊艳,倒是让他再一次对少女有了新的认识。谁也不敢相信秦小一不过是不久前才刚从白斌哪学会了下棋。收起轻敌之心, 百里轩毫不在意少女的挑衅,淡淡道:“设局精巧,可惜太急进了。”
少女闻言,也不在意, 两人又来回厮杀了数次, 秦小一才发现百里轩这话的意思,棋局上看似被杀得零散的白子渐渐包围起黑子来。
秦小一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抛出刚才那一小片白子的目的是为了做饵, 诱自己上钩了。男子伸出节骨分明的大手,学着秦小一刚才挑衅的样子,笑着问道:“要悔棋吗?给你一次机会。”
那人压根不像挑衅,更像是稳超胜券,激得秦小一很是不屑,她摇头表示不要。百里轩淡定的放下白子,接着一颗颗的拿去被吃的黑子,看秦小一气得鼓起脸颊,不由得被逗笑了。
这丫头要是把那孩子心性收一收,戒骄戒躁,未尝不能赢。不过能看秦小一吃瘪倒是十分有趣,他道:“愿赌服输,就罚你——把各地征收来的军粮抄录下来吧。”
秦小一惊讶的长大嘴巴,她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又比划了案上各处送来的军粮褶子,表示自己一介柔弱少女,怎么可能看军机要事啊!要记录你找谁记录不好
百里轩状似头痛道:“毕竟军营里大家都很忙的,本王待会还要去练兵场巡查。”秦小一嘴角一抽,很想脱口而出问道,那你还有闲心和我下棋可惜而今的秦小一是真正的有苦难言,气得手舞足蹈的比划一番。偏生某人却视而不见,笑得十分无辜优雅道:“这营里就数你比较空闲……”简直是暗指秦小一就是个吃闲饭的。
两人对望了数秒,少女明亮的杏目不断发射着软萌的求饶光波,一概被男子毫不退让分毫的俊雅淡笑给挡了回去。对方笑容清浅,凝视望来的深邃目光却像临渊寒潭一般诱人。秦小一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男色当中,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塞上折子,坐到百里轩办公的案牍上,提笔抄书。
秦小一简直败得毫无弯转之余地。男子离开主营时,还特意回头如沐春风般笑道:“好好抄录,本王今晚回来检查。”语毕,留下少女一人呆呆的提笔发傻。
门帘刚一放下,男子脸上的温柔笑意便渐渐收了起来,他直径往训练场处走去,而男子身后,跟着的正是守在门外的阿鹏。
从百里轩说穿了秦小一知道舞弊案人员那时起,他就打算让小一自己说个清楚明白。却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一天,便让郭嘉钻了空,给小一下了哑药。见秦小一奄奄一息的身处刑台,被折磨得毫无生气时,他差点想把郭嘉当场杀了。至此,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看着少女在自己跟前受伤。
但不问不代表两人之间的隔痕就不存在。秦小一定然是知道些秘密的,只是她不愿意说,男子漆黑的瞳仁隐隐划过一丝不确定,他不知道要是拿回解药,秦小一能开口说话了,他再问一次,她会不会如实回答。但理智告诉他,一个身份不明却知晓朝廷秘事的人,怎么可能是无条件过来帮忙自己,这话他不希望由少女口中道出。
竟然他不打算为难小一,便从其他人身上查去吧。让阿鹏与诸葛桉分头行事。诸葛桉调查与舞弊案有牵扯的那五人,看看是谁把这秘密泄露出去的,如此就不难猜出告诉了秦小一名单的人。阿鹏则严查军营内外,只要有人往军营中传递消息,找上了秦小一,亦能抓到那幕后之人。有着两手准备,他不怕查不出此人来。
为此,百里轩甚至放任秦小一在军营里自由出入,军事密谈,包括案牍上的军事批注他都放在上面毫不避讳,只要少女翻阅过并把消息传递了出去,阿鹏肯定能追踪得到。
到了训练场,烈日底下,士兵们正进行着严格的刺刀训练,他们排成两列,相互发起攻击。每一次的进攻都连得格外认真仔细,就怕偷懒了几分上到战场便没命了。阿鹏见他的主子正专心致志的望着士兵的训练,想起那些放在营里的公函,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属下深知越矩了,但属下还是要问,拿那些军事秘要试探秦姑娘,要是真让秦姑娘把消息传了出去,岂不是把雁东士兵的性命都枉顾了?”
这行为,真的不像那些拿江山做筹码博美人回头的昏君虽然比喻不对,但明明把人送入牢中大刑侍候,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
百里轩似笑非笑问道:“你是指责本王昏庸,放任可疑之人了?关了一个秦小一,你怎么知道没有下一个秦小二与其把人关进去,倒不如揪出那幕后之人更有用何况秦小一亦没对本王不利。”这话说得在理,但阿鹏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前的细作好像都是直接扔大牢的啊。
阿鹏丝毫没注意到,说出关入大牢时,男子握得发白的指骨。一想到要他亲手把少女推出去由其他人行刑,像对待其他细作囚犯一般鞭打刑处,他就急躁得想杀人。刚刚那段话,是说给阿鹏听的,但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
只要人还在他身边,一旦把这幕后之人揪出来,他就能让小一不再受人制衡。顿了顿,百里轩才缓慢开口:“何况,小一比你聪明多了,你还是专心检查军营其他可疑之处吧。”在京城王府时,他便吩咐阿鹏查过一次,在湘南回复了记忆时,又让阿鹏重查一次。要不是自己察觉到小一对赵家的过分关注,这事肯定又让给小一瞒过去了。
男子用着不知道是骄傲还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这丫头鬼灵精得很,常人根本消受不起,也罔论压制得住。”阿鹏想起自己确实查了好几次,也查出不妥来,便认栽了,安心去调查军营。
一番布置下来,已到夕阳西下时。
百里轩掀开门帘,便见少女还在案上奋笔疾书,桌上饭菜已经放凉了,秦小一似乎没动过。他走近书桌,才发现秦小一拿着纸张在上面画满奇怪的符号,而另一边是抄写得工整简洁粮草记录。
睇上来的折子不多,也就五份,其中一份是白斌呈上的粮仓库存数,另外几份分别是各户征来的杂粮记录。这些都是要做统计并派人送来军营的。他吩咐秦小一抄成一本,今晚自己还是会检查一片。
但这丫头的能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出色,不仅把米粮分门别类的记录下来,连数量和摆放位置都计算了一番。少女态度严肃的写写画画了好一会,才疑惑的停下手,表情严肃的扯着男子的衣袖。示意他看清折子上报来的数目,又点了点自己记录下来的数目,两者一对比。中间居然差了好几百石。
这表明了什么,不言而喻。百里轩脸色凝重的接过全部折子,对照着秦小一的数目重新计算了一遍。不出一个时辰,便验算完毕,看来那包家一系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重交上来的米粮居然还敢做假账。
男子面露愠色,本来还想放他们一马的,如此就不能怪他了。热好的饭菜也顾不上吃,他须连夜赶去雁东粮仓,重查各地上缴军粮入库之事,要是拖晚了难保让包家给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