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孟氏一愣,瞬间挣动竟差点在床上滚下来,她青筋暴突,怒声嘶吼:“那贱婢之子早死了!”
庶长子,还是先于她进门前就出生的庶长子,哪怕不入族谱不能姓傅,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深扎其中,一被触及即彻痛恨极。
若现在她仍是平海侯夫人,在夫君面前,她尚能隐忍,但此时此刻,她何须遮掩?
“胡说八道,那狗崽子虽运气不错没当场身死,但他已被人贩不知转到何处去,倘若侥幸不死,也是奴仆娈童的命!!”
孟氏哈哈大笑,声嘶力竭,“好啊!太好了!看那老婆子还怎么给那贱子再安排一个好去处?”
魏景眉心一蹙,他本是诈的孟氏,卫诩的身世查了很久,影影绰绰指向傅家,傅竣身边唯一的漏洞就是那青姨娘,他和邵箐大胆猜测,会不会当年青姨娘不仅仅生了一个女儿?
可惜傅家经历过血腥清晰,知悉旧情的老人一个寻不见,查了很久一无所获,魏景想起孟氏,才有今日一诈。
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他敏感的直觉,当年那场“大盗入室”案,似乎另有隐情。
他冷冷道:“那伙匪盗,是你的手笔。”
魏景是陈述句,孟氏哈哈大笑,畅快之极她甚至有泪花溢出,倏地笑声一敛,她目泛戾光:“青楼女子的所出的杂种,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不入族谱改了姓氏,不代表这个人不存在,庶长子一角和其厉害,若有机会,当斩草除根。
孟氏其实也没做什么,听闻司州民乱盗匪横行,她灵机一动,悄悄回娘家拜托了胞兄。
使个心腹,赶赴悍匪横行一带,散出流言,萍县卫家巨富,据闻还有祖上传下至宝。
劫谁也是劫,这么一头大肥羊,悍匪们会错过吗?毫无意外,当日匪徒就直奔萍县去了。
孟氏兄妹只悄悄散播流言,心腹乔装易容功成立遁,无声无息,察觉尚且不能,何谈查探?孟氏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极妙。
可惜的是,最后关头卫诩竟被忠仆抱着钻狗洞逃了。
不过也没关系,那仆人很快就是死了,后来傅家查到,卫诩落在人贩手里,已不知被转了几手,无法追查,彻底失踪。
这贱子即便不死,也必沦为奴仆娈童了。
孟氏畅快极了,神色狰狞说罢一句,再次放声大笑。
“只怕,你要失望了。”
魏景并无与这疯妇多言的打算,厌恶瞥了孟氏一眼,他站起,淡淡仍下一句,“青姨娘之子名为卫诩,昔日安王麾下首席谋臣也。”
“此人武艺与我不相伯仲,智勇双全,潜伏安王身边数年,玩弄安王于股掌之上,半载前终诛安王复得大仇,全身而退。”
得到答案,魏景信步而出,亲卫鱼贯跟出,方才黑压压一大片的囚室瞬间恢复空荡。
孟氏愣了半晌,陡然怒呼:“你胡说!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卫诩,她知道,昔日她儿子的命就掌在此人手中,然姓卫的人不少,她从未将此人和青姨娘之子联系起来。
“怎么可能?胡说八道!”
可魏景,并不会无缘无故过来一趟。
孟氏怒惧交加,这眼中钉没死竟还凌驾在她母子之上?那,那他既然能复仇,肯定是知悉身世的,那傅沛落在他手里,还能有命吗?
浑身血液在这一刻凝固,孟氏拼命挣动着,如同一条蛆虫,“我不信,你骗我!”
对,就是这样!
她余光见屋内尚立着一个韩熙,韩熙冷冷的盯着她,忽说:“傅沛?”
孟氏瞪大眼睛。
韩熙冷笑:“傅沛死了。”
其实没有,傅沛是被救下来了,但韩熙极厌恶此人,害他主母对他主子不恭,没主子之令不好动手做什么,但不妨碍他言语打击对方。
“黄河之畔,卫诩杀安王,斩其首,傅沛亦然。”
“不,不!!!”
孟氏厉声打断:“不,我儿子没死!你胡说八道!!”
但她心里其实是相信了,卫诩怎么可能放过她的儿子?痛苦的嘶鸣,惨声嚎哭,韩熙十分,转身离开前瞥见惊惶的傅芸,他补充一句。
“范恬已成婚,娶妻益州王氏。”
傅芸一僵,骤然落泪。
韩熙大步而出,“砰”一声房门重新闭阖,“哗啦啦”的锁链扯动声响,“咔嚓”一声大锁押上。
“你胡说!”
“你回来,把实话告诉我!”
孟氏拼了命往前探手,一扑,竟扑出窄小的床榻,脸冲地直直撞向地面。
她的动作太突然了,失神的傅芸骤不及防,来不及扶住,眼睁睁看着孟氏“砰”一声,重重磕在地上。
怒呼质问戛然而止,一息后,一泓鲜红沿着地面流淌而出。
傅芸滚下,慌忙翻转母亲,鲜血滴滴答答沿着颜面淌下,孟氏双目大睁,死死盯着屋顶。
傅芸颤抖着手,探往孟氏鼻端。
“啊!”
一声惊呼,她往后一缩,后肘重重撞在床沿。
孟氏死了。
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更,姁儿和她的小驸马的,么么~ 宝宝们明天见啦!(*^▽^*)
第162章 姁儿、张勋
洛京皇宫的承安殿, 淮邑公主之寝殿。
说起这淮邑公主,那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娇女,哪怕她今年只有十三岁。
大齐开国君主建元帝掌珠,还是唯一的。
建元帝文治武功,十年间大齐朝蒸蒸日上,已呈盛世将兴之势。当然, 与建元帝政绩齐名的, 还有他的情深一往, 此志不渝。
文韬武略如建元帝, 后宫仅一人, 乃元后邵氏。帝后鹣鲽情深,十余年间,膝下共诞育二子一女, 分别是皇太子魏昭, 秦王魏旸, 及淮阳公主魏宁。
这夫妻情深, 仅得一娇娇女儿, 能不宠么?
天家贵女, 金枝玉叶。
只不过,这正身处承安殿的姁儿, 却并不如外人想象中的矜贵高不可攀。
“阿姐阿姐,我要吃冰碗!”
一身浅杏鲛绡纱宫裙姁儿,正牵着她最小的弟弟保儿踏进承安殿。
保儿今年六岁,脸型口鼻肖母, 眉眼肖父,白生生十分俊俏的小男孩,一进门,立即拉着姐姐嚷嚷。
姐弟俩刚刚给父皇母后请了安。由于政务繁忙,父母匆匆往前朝去了。大弟弟练儿则跟太傅进学,他肩负重担,渐大懂事后十分自觉习武学文,从不懈怠。
就剩姁儿领着保儿,听得弟弟说要吃冰碗,她有些为难:“这才三月,一大早的,……”
保儿馋嘴,偏小孩子胃肠弱些,吃多了冰碗要肚子疼,魏景和邵箐向来严格限制,姁儿也十分注重,只今年热得早,小弟脸上有汗渍,正可怜巴巴看着自己。
“阿姐,我热。”
这小子自幼爱生些小病,又年纪最小人人心疼他,姁儿意见他这模样就舍不得了,蹙眉想了又想:“好吧,那我们吃一点。”
这一点,就真的是一点,乳嬷嬷捧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碗上来,沁凉的奶酪撒上干果,甜丝丝冰冰凉,可惜保儿只就着姐姐的手吃了两口,姁儿就不给了。
“好了,你不能再吃了。”
保儿也不闹,他虽得父母兄姐疼爱但也不骄纵,心满意足吁了一口气:“阿姐,我去演武场了。”
魏景武艺过人,向来信奉习武强身,儿子是必学的,就连他娇滴滴的闺女也学过两年,后来还是见姁儿真无多少天赋,有点底子就算,这才停了。
保儿六岁了,筋骨小成也开始学艺,目前兴致正高,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欢快冲姐姐挥了挥手,蹬蹬蹬就冲了出去。
乳母护卫赶紧跟上,呼啦啦大殿空了一半。
姁儿轻笑。
杏脸桃腮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目送弟弟走远,托腮想了一会,“更衣吧,我们出宫吧。”
她约了小伙伴们呢。
目前一家子里她最闲了,父皇娇宠她,母后也不拘着她,让她做自己爱做的事,夫妻俩只愿她开心快乐一辈子,其余家国重担,就交给两个儿子好了。
姁儿爱弹琴,爱绘画,高山流水,妙笔丹青,已初见风骨。当然了,她也不是整天呆在屋里的,童年时就处起来的小伙伴们,是她生活里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
鲤儿,即是颜昕;还有张勋;还有韩钧瑛娘柔娘等等十好几人。
换了一身绯粉扎袖胡服,她兴冲冲出了宫。
今天秋游,玩儿的就是骑马
到地方的时候,一群少男少女已经等着了,张勋一直侧头看着大路,一见那辆青帷马车,立即驱马而上。
“殿下!”
“说了多少次了,不必拘礼。”
姁儿笑盈盈,叫起所有人,虽说礼不可废,但大伙儿都很熟稔了,闻声立即笑嘻嘻起身。
“就等你了,咱们快出发吧。”
颜昕比姁儿大一岁,半大的小少年,虽习武但被舅舅安排走文官路线,今年春闱第一次试水,潜心苦读几个月实在闷得狠了,这一放出来迫不期待就要打马飞奔。
他抱怨姁儿:“你怎么来得这般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