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安乐同样也在鼓励生育,人口才是她真正的所需。可生育反而造成了另一个死循环,粮食的需求量,再怎么划算的投资,前期的投资你无法视而不见,更何况他们要的粮食安乐又不能凭空给他们变出来。
毕竟安乐只是佛修,不是真佛。
万事开头难,安乐很多事情已经习惯了用术法去完成,现在再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在一年内捡起来近现代的农业科技,对她不可能,对这些农民也不可能。总要有了基本的食物有了遮风避雨的茅屋种了数量足够的地,再去想青菜,弄陶弄瓷,起高炉炼铁,驯养牛马,家禽……好多东西都需要再次实验一遍,若不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农业基础,也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否则安乐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但就算是这样,安乐的‘学校’,一开始教导的也不是佛,不是儒,更不是她想要教导的理,而是平民所需要的手艺和编写的基础法与律。
十年的时间,她大部分都是在做这些。
在世界上,看清楚未来发展一年的,是聪明人,十年的,是天才,一百年的,却是疯子。而安乐看清的又何止一百年,隔的又不是一个世界,理解她的人能有谁?哪怕是续缘,也只不过是懂她的行为和选择,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那时候安乐不能说,不能讲自己的理念。而现在,当她想讲的时候,却无人能够听得懂。
看着这些农人,安乐最终放弃了她那些着实太过于超前的想法。
但——
她不想放弃自己的信仰,修佛能修行至今,说实话是她心中的确无佛,但是能修行至此她心中却有一份佛的信仰——对于渡世的信仰。
虽然安乐她清楚人的**永无止境,尘世间的人,永远都渡不尽。
可这并非不是她不去完成的理由,安乐想要渡人,那要渡人到什么程度?只是当初只发下的大愿,能治世间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吗?
不,不只是这样。
这只不过是人最基本的需求而已,在中原武林,这个社会环境下,安乐清楚自己永远都无法完成对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三者的改变。更何况她要做的,是一个更宏大的愿望。
她想要基础的百姓能安稳的生活,想要天资足够的孩童能够踏入修途,想要修者能更容易的探查领悟世界的秘密,想要修行独特法门的修者能够不再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将自己的所学紧紧保护着,一旦死亡就彻底失传……甚至她还想——
去探寻天上的星辰,去星际航行。
她总要试试,或许她做不到探寻星辰,但是她让这个世界达到现代的大致水平有希望的?这个中原武林容不下国家,那她就以宗派建立组织。她教着佛,同时也在说着儒,讲着道,但这三点,最终都为理服务。
何谓理?
它是道理,是事理,是万物运转的规矩——理者,成物之文也,长短大小,方圆坚脆,轻重白黑之谓理。她教导着学生们的修行,孔子有徒三千,得七十二圣,安乐不敢自比孔子,但是她这般大撒网下来,总能捞出来能继续深造的学生,而不能的,也有用处,农业,医学,法官,政务甚至是启蒙老师都需要有知识的人才加入贡献力量,什么都没有的开始总比不上三教挑选弟子的手段,他们毕竟积累了数千年。不过。安乐不讲究精英教育,她一直是大众版填鸭式教育的推崇者——
如此,百年而过,理宗在经历了前期极为漫长的积累期之后。迎来了恐怖的爆发。
最基础的,便是迅速增长的人口,一座座建立的城池,配备着守卫和警察,城管,在城池生活的新一代尽皆都通读数万字的‘学者’,威胁普通人族生存的无医无药,贫穷多苦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一眼望不尽头的良田,专门开辟出实验的药田,带着‘盛世’才有的丰饶之景。
而更上层的,真正令各大门派三教警惕的,是现在已经发展成规模的理宗。
理宗除安乐这个宗主,下方有法峰,武峰,医峰,兽峰等等各个不同的分类,每一位峰主都已经达到先天之境界,个别峰下先天不止一位,虽然说许多只是初入先天,但百年达到这种程度的又怎么能让人冷静?可再多看看他们的内部,理宗所建立的图书馆,非理宗弟子也可前观,其中藏书虽然没有秘籍,可基础的修行法门多的数不胜数。而弟子可入的藏书阁,更是秘籍无数,而这些,却非是安乐一人所创,而是整个理宗上上下下一齐推演,实验并编写演练完成的产物!而这样的修行秘籍,近乎在以周的速度增加,变多。
理宗的发展的速度已经无人能够阻拦了——
面对着自己派出的探子传回来的信息,这些掌门长老们看着探子信中藏不住想要留在理宗的想法,他们能做的,要么是被理宗狠狠的甩在身后,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要么——
跟着一起变革。
又是一夜未眠,安乐披着深衣从窗户眺望远处,她所居住的山峰乃为最高,视野也最为宽阔——她看到太阳正在升起,白云翻腾吞吐着万丈霞光,如蒸蒸日上的理宗,易如这变化的中原武林。
第129章 番外——慧净
老而无妻曰鳏,
老而无夫曰寡,
老而无子曰独,
幼而无父曰孤。
而慧净便是幼而无父。
鳏寡孤独,人生四悲。
慧净是一个生而学知的人,他很早慧,但早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好处, 鳏寡孤独他占据其一, 遗腹子, 未出世父亲就已然去世。村子里很多人信佛,故而对因果轮回, 报应不爽极为相信, 很快, 父亲死后村子里便有了他的父亲有前世为恶, 他这个遗腹子为恶鬼, 母亲也是品行不端的传闻越来越多,一时间,仿佛这一家人都背上了不可言说的原罪。
那时候的慧净并不明白什么是受害者有罪论,他只记得出生之后,听到最清晰的是母亲的哭声, 睁眼看到的, 是憔悴的母亲。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恶意和善意是否能被分辨出来,哪怕是一个婴儿也能做到,更何况他对母亲对自己的态度和周围人的态度记得清清楚楚。
但没有用, 什么用都没有。
一个婴儿近乎是什么都做不了。他敏锐的、凭借着本能和模模糊糊明白的一点儿东西,尽量在白天黑夜不哭闹,让母亲不那么劳累。
惶惶而过数百年,再清晰的记忆也开始在时间的磨洗下渐渐模糊,到现在,慧净还能够记住的就是暖阳下,母亲抱着自己在那颗桃树下摇晃的景象。
其它很多事情,因为不重要,都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发生的事情,却大致模糊的知道,他们态度的变化因为什么。
一位很老很老的和尚说他身俱佛骨,乃大能者转世,当入佛门。
慧净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候是什么景色,但是他依旧记得当时母亲握住自己的胳膊有多疼。
母亲终究是不愿自己的孩子离开她的身边,看清楚这点的和尚也也没有逼迫他,最终,他留在了母亲身边。
这场让母亲恐慌许久的意外,反而成为了村子里人对他们态度转变的原因。
只是,母亲最终还是没有留住他。
魔佛波旬,那一段时间是迁途中的噩梦。
太多人不喜欢离开故土,无论是历史中还是现在。人,尤其是大规模的迁移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会离开——这不仅仅是因为故土难离难舍,而是因为每一次迁移都代表着高昂的死亡率。
迁移,是会死人的。
没有代步工具,少有的牛车用来堆着途中需要的粮食。人除了用两条腿走,别无他法。
而那些要求迁移的佛修还不断的要求他们加快速度,越快越好,卡着凡人的极限,不肯停下半点儿。
这样的要求下来,年老体弱的很快便倒下了。
这种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的,能有青年人背着,而没有的……
都被甩在后面,直至抛弃。
慧净的母亲便是如此,只能跟随着母亲的慧净也是如此。
被抛弃的后果,便是遇上等待狩猎的野兽,成为它们的食物。
只是慧净终还是没有想到,他还能活下来。
一个‘傻子’救了他。
她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厉害,但却什么都不会,慧净给她起了名字叫做止戈,却没有说那块碑是村子里他根本不能触碰的‘圣物’。
她的力量给了慧净安全感,什么都不会又让慧净有了被需要的感觉——他那时不懂什么叫做责任,却有了坚定的,要把止戈带出去的想法。
最后,他再次遇到了给自己起名字的老和尚。
然后,慧净终于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撑不住了。
他病了。
喝药的日子慧净一点儿也不喜欢,药太苦,什么都不懂的止戈一开始误打误撞的直接灌下去还好,可后来当他需要盯着对方不要折腾她结痂的伤疤,那就是真正开始‘斗智斗勇’了。
一个不想对方再次受伤,一个却是难受的忍不住要发泄——需求总能快速的催人变得‘聪明’,止戈很快学会了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给慧净喂药,动作不得不说温柔(缓慢),当真是把‘受刑’的时间延长了十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