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予欢面带微笑,摇了摇头:“我不着急,先吃饭。”
陈明业松了口气:“那就行,我之前就听说钟先生对你不太好,还怕你知道了心里难过呢。”
钟予欢听了这句话,心底也觉得有些讽刺。
不知道钟驰会不会后悔?他一心想要做主导者,肆意掌控别人。轮到这个时候,他还会觉得志满意得吗?
陈明业先带着钟予欢吃了饭,确认钟予欢确实吃饱了之后,他才跟着一块儿,去把钟予欢的行李拎了,然后进了机场。
“麻烦陈先生了。”
“不麻烦。你表哥怕你出事儿么。反正我也要回国一趟,不如就我陪你一块儿回去,这样安全稳妥!”陈明业无所谓地笑笑,显然并不把帮这样的忙,当做多大的事儿。
陈明业说要“有始有终”,也就真做到了有始有终。
等飞机在海市机场降落后,他一路把钟予欢送到了朗家,然后才离开。
这样在外人看来,就不过是陈明业回国,到朗家和朗锦之叙了会儿旧而已。这俩人关系不错,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事。谁又会往钟予欢的身上联想呢?
朗家住的地方,是旧式园林的样式。
在整个高档住宅区里,占地面积不小。
钟予欢就站在门口,门内走过的佣人惊讶地打量着她,大概是不知道她是谁。
钟予欢从没有到过朗家,不管是幼年时的原身,还是后来的她。之前在国内的时候,朗锦之倒是有邀请过她,只不过都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
正在钟予欢悄悄打量面前这座住宅的时候,她听见佣人惊讶地喊了一声:“朗少回来了?”
钟予欢扭头去看,就见朗锦之带着程秘书下了车。
显然她在赶过来的时候,朗锦之也才匆匆从单位赶过来。
“表哥。”钟予欢转头冲他笑了笑。
朗锦之突地顿住了脚步。
尽管他已经从陈明业那里,看过不少她在国外的照片了。但照片和真人总是不一样的。
她长高了很多,眉眼也完全长开了,她穿着暖橙色的长裙,裙摆宽大,像是一朵绽放的花。
她一身的光彩夺目,一眼望去的时候,立刻就会占据人的所有视线。
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好像眼底落了星星,灿烂又甜软。
让人本能地想要对她更好一些。
在她离开的时间里,朗锦之并没有感觉到,对这个表妹如何的思念。但等到这一刻,她站在了面前,那些消失的情绪,才陡然间回落了胸膛。
朗锦之张张嘴,最后只化作了一句话:“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钟予欢笑着问:“新墨水好用吗?”
“好用。”
“那就好。”钟予欢和他并肩走在了一块儿。
这种亲近的姿态,让朗锦之心下又放松了不少。
他甚至,甚至是喜欢并享受这种被亲近的感觉的。以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到这一刻,才觉得,原来被小表妹主动亲近的时候,滋味儿是好的。
佣人快步上前来,拉开了铁门,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钟予欢,似乎是怕钟予欢生气于刚才被冷落了。
但钟予欢又哪会跟人计较这些?
她埋头看着脚下的路,跟着朗锦之缓缓朝里走去。
程秘书就这么跟在了后头。
朗锦之低声问:“新的学校适应吗?”
“适应得还不错,就是偶尔会遇见那么两个对我不太友好的同学。”钟予欢说到这里,皱了皱眉。
“什么样的同学?”朗锦之问。他就像是操心自己小朋友第一天去幼儿园,有没有和同学处好的家长。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钟予欢倒是没细说。
朗锦之闻言皱了下眉,倒也没有追问。
他又低声问:“那边的食物,习惯吗?”
“之前在伦敦的时候,只要假期,就会去一去华国餐厅,偶尔黎今远和霍承鸣还会做一点国内的菜给我。他们学做菜还挺快的。”钟予欢感叹道。
朗锦之点了下头。然后认认真真地想了会儿,他好像……不会做菜?
钟予欢反问道:“表哥呢?工作累不累?”
“老样子。”
“希望表哥别太累,等我回国的时候,也能偶尔和表哥一起玩一玩。”钟予欢说。
朗锦之怔了下。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哦,他的人生字典里,当然也几乎没有“玩”这个字的存在。他的规划里从来都是牢牢跟随着工作的。
但是现在想一想,陪钟予欢玩一玩,好像也不是不行?
朗锦之回头看了一眼程秘书。
程秘书愣了下,马上道:“嗯,其实先生的工作安排都可以调整的。”
有些人是被动型,有些人是主动型。朗锦之就是那个主动将工作完成到极致的人。他的身上承担了比别人更多的工作,完成得也比别人更好。这也正是他年纪轻轻晋升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但如果他想要选择性地工作,不再揽那么多的工作到身上,当然也是可以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了那条石子路,靠近了主厅。
而这时候钟予欢一抬头,就看见前方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的老式中山装,两鬓白得有些厉害,但端详面容的话,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应该在五十来岁,属于都还没到退休年纪的那一种。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聊天。
等到钟予欢走近了,中年男人开口问:“这是丁二小姐的那个女儿?”语气倒是十分慈和的。
朗锦之点头:“是。”
钟予欢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好。
她猜到对方应该是朗锦之的父亲,但是叫姨夫?人家早就离婚了。
“先进来。”朗父转身先进了主厅。
钟予欢扯了扯朗锦之的袖子:“怎么叫啊?”
朗锦之低头看了看她葱白的手指,低声道:“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姨夫?”
“嗯。”
朗锦之心想,他好像终于能体会到一点儿,养了个妹妹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会冲他巧笑嫣然。
也会悄悄拽他的袖子。
等进了门,钟予欢立马笑着重新和朗父打了招呼。
朗父听见“姨夫”这个称呼的时候,神色微妙了一瞬,但什么都没说。他让钟予欢先坐下,没一会儿有佣人上了茶来,还是用盖碗装的。
“家里最近没什么人,今晚一起吃饭的就只有我们三个。”朗父说。
钟予欢乖乖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回钟家?”朗父问。
朗锦之代替她答道:“再等一段时间,现在钟家出了点麻烦,徐太太不会希望她回去的。”
朗父听到这里,皱了下眉,但还是没有评判钟驰如何如何。大概他一向为人就是这样,并不轻易开口评判人。
佣人正要帮忙将钟予欢的行李拿到客房,钟予欢突然出声:“啊对了,带了一点礼物给姨夫。”
钟予欢起身走过去,躬腰从一个大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大盒子,大盒子包装漂亮。她双手递给了朗父,朗父赶紧接过去了,朗父笑道:“哪里这样客气?”
礼物贵重与否是一回事,但送不送是一回事。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
能送礼物就是有心了。
钟予欢选的也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毕竟她之前和朗家是真的不亲近,跟人家没什么感情可言,平时也没什么来往,送过于贵重的东西反倒显得别有用心了。
朗锦之盯着那个大盒子看了几秒钟。
他突然感受到了,第一次一起在岄蓝别墅吃饭,钟予欢给了外公礼物之后,又给了他礼物时,外公那股别扭的心情了。
第38章
钟予欢送给朗父的是一条羊绒围巾,看得出是好东西,但价格就算是顶了天,也贵不到哪儿去。
在朗家吃过饭后,钟予欢就暂时在朗家住下了。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了靠近朗锦之的地方,朗家的佣人再面对她时,也就变得毕恭毕敬了,丝毫不敢因为人家死了母亲,被父亲“发配”国外就有了轻视。
在房间里短暂地安置好自己的行李之后,朗锦之就来敲门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程秘书。
钟予欢打开门,让他们进去坐下了。
因为没少打交道的缘故,程秘书这会儿也并不显得生疏,他低声开口说:“去年八月,钟先生在马术俱乐部摔了一跤,被马踩中了髌骨,休养到现在还没痊愈。那个时候,徐女士一是为了试验,二是仍旧不死心,想要靠着悉心的照顾,让钟先生再回想起她的好。去年年底的时候,徐荥过生日,钟先生连生日宴的帖子都发了,那个时候圈子里就在传,钟先生可能是要认下徐荥了。结果后来生日宴又取消了。然后今年,钟先生的身体就开始不太好了……”
“就这么一直到了上个月。钟先生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查出来是砷中毒。钟先生的家庭医生已经跑了。”
钟予欢听到这里,忍不住感叹道:“我还以为她会有更高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