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福捏紧拳头,眉眼一片煞气,要不是林二富阻拦他早就一拳砸到刘仲文虚伪的脸上。
“爹,刘家欺人太甚,杏花留在刘家肯定受磋磨,我们这个做大哥还没死,以后我养她,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让杏花饿着”林大福信誓旦旦,他和林杏花从小关系最亲近。
徐氏和林铁贵想阻止已来不及,两人气得狠狠瞪着林大福,林大福被瞪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
崔氏收起叉腰的姿势,挤出一抹怪异的笑,“杏花还有两个兄弟,被休也不用担心,所以说家里必须要有男娃,不然以后大妞她们被休了怎么办,一个撑腰的兄弟都没有!还不是被人在脸上踩,脊梁骨被人踩断了都没人管。”
徐氏黑着脸,“你说谁被休?大妞可是你亲孙女儿。”
崔氏嘴一撇,一副刻薄的嘴脸,“我打个比方,你急个啥?再说大妞她们仨以后就是你们林家人,跟我们刘家没关系。”
徐氏拍着大腿哀嚎一声,“仲文,大妞姐妹仨可是你亲生的,你这样做会被人唾沫星子淹死的!”
刘仲文嗫喏,被崔氏轻飘飘看了一眼立刻偏过头,“三个赔钱货罢了,以后是生是死跟我刘仲文再没关系。”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休妻弃女了。
林铁贵气得涨红了了脸,指着刘仲文半天说不出话来,林家兄弟忙过来扶住他。
徐氏抹着泪不管不顾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痛骂:“丧良心的,当初百般求娶我女儿,现今说休就休,连三个姑娘都不要了,还有没有天理啊!刘家人,求求你们做个人吧,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会遭报应的!”
柳树胡同说大不大,几家院子挤在一起,听到动静纷纷伸着脖子看戏。
崔氏听到门外有人声脸色立刻黑了,指着林杏花屋子的方向怒骂,“林杏花你给我出来,立刻滚回你的林家去,不下蛋的母鸡!我呸!一家人没个像样的,怪不得一辈子地里刨食,没得出息!”
徐氏化身护崽的母鸡,起身和崔氏掐架,抓头发拧软肉拽衣服,打得难分难解,林家男人想上前劝架反被踢了好几脚。
女人打起架来都是六亲不认的。
就在这时,木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林杏花双手紧紧抓着门板借力,脸色苍白似鬼,眼神冷漠锐利,脖子上红紫的勒绳印分外可怖。
“我要和离。”
这是她穿越成林杏花的第一句话。
第2章
林家人看到林杏花这副惨样俱是一震,大妞牵着妹妹一起跑过去差点把林杏花扑倒,好在徐氏及时扶住她,几个小丫头跟果子似的挂在林杏花身上不愿分开。
徐氏红了眼眶差点掉泪,粗糙的右手紧紧抓住林杏花的,左手不敢用力轻轻拍在林杏花后背,“死丫头,你能耐了啊,还闹上吊自杀这一出,你去了我跟你爹可怎么办?大妞她们没娘了又该怎么办?称了别人的意,你女儿以后说不定被人怎么磋磨,你糊涂呀!”
林大富走了过来,粗声道:“杏花你别怕,你还有爹娘,还有两个兄弟,离就离,怕个啥,大不了以后我们养你!”
林二富眼睛滴溜溜转一圈,带着笑脸道:“大姐你别担心,万事有爹娘还有大哥呢,咱林家可不会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林铁贵满意地点点头,没说话。
林杏花目光扫过林家爹娘兄弟,最后落在三个黑乎尖瘦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粗着嗓子:“我不会再犯傻。”
林家人如负释重,纷纷松口气,大妞三个惶恐的眼神终于有了亮光。
刘仲文心虚地偷瞄林杏花几眼,见对方根本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心中一时有些不得劲,平常林杏花的眼里只有他的。
崔氏兀自翻着白眼,忙催促道:“这里是刘家,你们想絮叨回去说,不要打扰我们。”
林大富愤怒地看了崔氏一眼,顾忌对方是长辈骂不出口。
林杏花借徐氏的力慢吞吞走进院子,目光冷淡地看向刘仲文,嗓子发出沙子磨砺般的声音,“想我走,可以,和离。”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和离和被休弃大为不同,和离的妇人以后再嫁也不难,更不会被人说三道四,被休弃的妇人却连带娘家人都被人看不起,在外名声很不好听。
林杏花平常都垂着头羞羞怯怯的模样,对着刘仲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姿态温柔,刘仲文第一次见林杏花这副冷漠的表情,一时陷入沉吟没说话。
崔氏一把推开刘仲文,毫不客气道:“你犯了七出之条—无子,休了你是应该,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想都别想,哼!今天就是要休你林杏花。”
林杏花拦住徐氏和林大富,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喉咙很难受所以语速缓慢:“刘仲文跟崔晓云的事,你们想闹得人尽皆知吗?你们若是不同意和离,大不了一拍两散两败俱伤,反正我死都不怕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刘仲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神闪躲不敢看林家人。
崔氏强撑颜面,强硬道:“好啊林杏花,没看出来你竟是这种心思歹毒的妇人,被我们刘家休了不甘心,居然还往我儿子身上泼屎泼尿,你这个黑心肝的泼妇,这多年看错你了。林铁贵,你看你们养的好女儿,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毒妇!毒妇!”
林杏花头晕目眩差点摔倒,身体极度虚弱,没精力跟崔氏争吵,眼睛一直盯着刘仲文,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刘仲文,你负我在先,若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和离,大妞姐妹仨以后还要嫁人,你做父亲的该为她们想想,有个被休弃的娘会被人怎样指指点点。”林杏花语气蓦地冷下,“还是说,你们刘家甚至不想让她们嫁个好人家?”
“当然不是。”刘仲文立即矢口否认,眼睛对上大妞充满希冀又绝望的眼神,他蓦然心软,浑身脱力般气势一塌,挥挥手,“和离就和离罢。”
崔氏心中有鬼不敢再闹,只能死死瞪着三个孙女,那眼神恨不得从三个女娃身上刮层肉下来才解气,大妞她们吓得一哆嗦,忙拽着林杏花进屋。
事已成定局,林家人纵是不甘也只能认命,徐氏偷偷抹了一把泪,回身去屋里帮林杏花收拾东西,母女四个不过每人几件薄衣裳,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没一件齐整的,倒是崔氏跟刘仲文穿得人模人样。
徐氏最清楚自家大女儿的脾性,性子软和最好说话,不轻易得罪人,待谁都是一副笑脸,成亲前她便告诫林杏花以后该强硬便绝不能服软,否则肯定被人欺负,奈何林杏花天生就是好脾气的老好人一个,平常在刘家欺负也不吱声,回娘家便专捡好的说,她和杏花爹都当女儿在刘家过得不错,知道崔氏不想跟他家这门穷亲戚多来往所以他们老两口也不轻易上门,如今看来倒是真苦了杏花跟三个娃。
幸好杏花今天强硬了一次,徐氏心头那股气舒缓不少。
——
三十里地,林大富背着林杏花,林二富背着三妞,一群人脚下生风往大林村赶,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大林村口。
大林村口有一个池塘,岸上竖着一根两人怀抱粗的大柳树,绿色柳条千丝万缕随风摇摆,撒下树下一片荫凉,大林村的村民平日里无事最喜欢搬小杌子或长板凳,坐在在此歇息或家长里短的唠嗑。
正是农忙时节,大柳树下没什么人影,只有三四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坐在那边说话边收拾豆角茄子啥的,其中只一个年纪稍轻穿着鲜艳齐整婆子手里没活,眯着小眼拿蒲扇慢悠悠扇风,嘴角上那一颗媒婆痣分外显眼。
几个老婆子见林铁贵一家子脚步匆匆往回赶,打一声招呼便识趣地没多问,周婆子却站起来,眼睛往林大富背后猛瞧,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杏花吗?怎么还要大富背着,出了啥事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有需要帮忙尽管说啊。”
林杏花没吭声,周婆子过来想扯开林杏花头上的衣裳,徐氏眼疾手快挡住她的手。
“没啥事,不劳周婶子费心,我家田里忙着呐,下次再陪周婶子说话。”徐氏三言两语打发了周婆子,不等周婆子回应便叫上儿子们走人。
周婆子看着他们直瞪眼,只能朝林家方向啐了一口。
——
田里农活多,林铁贵和林二富俩没回家,直接去东边田地继续割稻子,林大富把林杏花放在自家院子里的木墩上便也急着去干活。
徐氏准备将三个孙子住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娘四个住,这间屋子原本便是林杏花未出阁前住的。大妞和二妞有眼力见,主动帮徐氏整理屋子,三妞今天像是吓坏了,目光呆呆地靠在林杏花腿边不说话。
林杏花默默打量着林家的几间土坯房,进院子跨几步便是堂屋,堂屋东面的屋子由林铁贵夫妻住,堂屋西面就是厨房,正房外另起一间小屋,原本是林杏花和林桃花的屋子,姐妹俩出阁后便给林家三个孙子住了。院子西面的屋子住着林大富夫妻俩,林二富夫妻和俩闺女住在院子东屋。
林家院子西南角堆了一堆柴禾,两根晾衣用的竹子一头搭在柴禾堆,一头戳在土墙上的窟窿眼里,柱子上挂满了衣物。柴禾堆旁围了一圈竹编的围栏,圈养在里面的六只母鸡瞪着眼偶尔发出“咯咯”声,踱两步又用两只爪子配合尖锐的鸡喙在地里找食物,看起来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