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特意打听了当初大少爷还在外头时的住处,可附近邻居都说,近二十年内,那户屋子,甚至他们那条胡同,就没有住过什么单独带着孩子的年轻小妇人!”
第36章 第六声相公
第六声相公
蒋妙双和罗轩最后花了好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才将云琛给糊弄过去。
毕竟这事实在不好启齿, 当着人家的面说我们刚刚聊的是你是否好男.色的问题,这怎么想怎么尴尬。
他们彼此以眼神示意, 那边眉毛抖抖,这边眼睛眨一眨,虽是两人传递信息的方式,可看在云琛眼里, 俨然就是一副眉来眼去的姿态,反倒让他更加糟心。
蒋妙双察觉到云琛不悦, 却想破了脑袋, 也搞不懂他为何生气, 想问个明白, 云琛却以要隔离治疗为由让她暂时远着他些。
说是治疗归治疗, 其实生活作息也和平日差不多, 就是吃食上做了改变。
鹿鸣瞧见云琛面前那一点油星也无的饭菜, 别说油了,却是连调味也禁止的,连一粒盐巴都没放。
想当然耳, 那滋味有多难以下咽,鹿鸣在厨房试菜时自己吃了一口, 当时对能够面不改色将菜全部咽下的大少爷敬佩不已。
除了无味的菜, 主食上不是白粥, 就是白馒头, 加上一点点的鱼肉——当然, 是纯清蒸,无调味,连姜蒜葱都放不得。
鹿鸣不止一次觉得,这难不成是罗神医故意刁难?
他才刚想把这种变相折磨人的手法告诉蒋妙双,请她主持公道,罗神医却宣布正式开始治疗。
错失告状的机会,鹿鸣捶胸顿足,罗神医治疗时他不好好待在里头,正在院子里闲得发慌,瞥见角落站着的眼生小厮,想了好半会儿才想起那是罗神医身边的下人。
身为他们的前辈,鹿鸣想了想,仰起头来。
“你们几个,对,叫的就是你们,在这里干活了几日,可习惯了?”
“回鹿鸣哥,习惯了。”
他们齐声说道,听到那声“鹿鸣哥”,鹿鸣只觉通体舒畅,对他们也更加和颜悦色,连口气都放缓了许多。
“别傻站在这儿,天冷了到偏厅去等着吧,也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鹿鸣顿时肩负起了照顾后辈的责任。
两个小后辈从善如流,在鹿鸣的带领下两人刻意落后了一段距离,小声说着:“你看,我就跟你说吧,只要叫他鹿鸣哥,他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我们好!”
另一个小厮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还真是!”
走在前头的鹿鸣暗自窃笑,心里正美滋滋的,丝毫没听到后头的对话。
***
正院。
云琛已将脸上的面具取下,罗神医给他左右手都把了脉,之后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针具,大大小小,长短粗细各不相同。
“等会儿我要用针刺入你的脸,将毒往下引,一开始移动的范围不大,可能也就两根头发丝宽,而且这个过程需要经过几天甚至一个月才能完全除尽,这段日子里都戴不得面具,你若准备好,咱们便开始进行。”
因着需要引毒的缘故,云琛并非躺在床上,而是以坐姿直面着罗神医。
“开始吧。”听完罗神医的话,云琛没有一点犹豫,便让他直接开始。
罗神医拿起针,另一只手按在云琛面上,下针之前他顿了顿,“要是觉得不适,你可以闭上眼。”
“知道了。”云琛虽这么回答,但一双眼还是睁着。
罗神医已尽到告知的义务,他自己是希望云琛能闭眼的,别说这种面部的针灸,就算是身体其他地方,一旦眼睁睁地看见的针要刺入体内的那一刹那,若非刻意抑制住,多少都会闪躲开来。
但,云琛的反应让他意外。
针刺入的那一刻,他连眼睫毛也不曾颤动过一分,更别提避开。
才这般年纪,这份冷静却已胜过了此前他所医治过的长者,足见此子心智之坚定。
既是如此,罗神医倒也放心施针,自眉骨开始,将针刺入,捻转,由于此举需集中注意力,罗神医也敛了神色,集中注意力在手中的针上。
毕竟云琛的余毒极靠近头部,若是针一歪,刺入非预想中的地方,别说清毒,只怕即便他是神医,后果他也承担不起。
他屏息,将一根又一根的针刺入,不得不说云琛是个好病人,配合度高不说,也很能忍。
针刺入的位置在双眼附近,他每一个眨眼,都可能会偏移位置,罗神医就得再调整一次。
发觉到这点后,云琛反倒有意识地调整了眨眼的频率,说是能忍,却也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从不过分勉强自己。
一个时辰后。
罗神医取下云琛面上最后一根针,余毒的脉络看似跟此前无异,要很仔细地辨别才能够发现它其实往下移了一丁点距离。
“今日先这样,往后每天的这个时辰我会过来施针,记得,这几日万不可戴面具。”
“多谢神医。”
罗神医挺直背脊走出去,肩膀才垮了下来,背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歇息。
他满头的大汗,拿着施针工具的手也微微发抖,他将手举到自己面前,自嘲地一笑,“所以才不想尽全力救人。”
尽全力,代表耗费的是自己的心力,他虽总称自己是老头,可其实他年纪不过四十有五,偏看着比面上老了二十岁不止。
“这次是最后了……”
他仰头看着空中,喃喃自语。
***
云琛既戴不了面具,身为贴身小厮的鹿鸣便是头一个见到他真容的人。
云琛虽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吓到这孩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吓是吓到了,鹿鸣的反应却跟他所猜测的,大不相同。
鹿鸣自己也是做好准备才抬头的,他本以为也许是大面积的烧伤,或是有什么胎记挡着,跟云琛对上眼时他还愣了愣,久久没回过神来。
“鹿鸣。”发觉他都没有反应,云琛只得叫唤了他一声。
“哦!大少爷!您长得比小的想的好看太多了,小的太惊讶,这才说不出话来。”鹿鸣嘿嘿笑着,很是傻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又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
除了好看外,就是觉得有几分面熟。
彷佛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似的……
云琛:“……”
这傻孩子哟。
虽不知鹿鸣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讨他开心,但这都不打紧。
“你说二小姐托你带了什么过来?”
鹿鸣这才想起,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字条给呈了上去。
云琛接过,展开一看,上头一个字也无,就只有几个奇怪的图形。
纸上画着左右两个个别往中间倾斜的“一”字,中间部分画了个很像“口”的字,只是转角处圆滑,反倒像画了个圆,又在那圆的中间画上了一条竖痕。
“……”
根据以往的经验,上头的他猜得出那是代表眼睛,中间那个是嘴巴的部分,那么,这个表情看起来,是在对他吐舌头?
云琛又将纸颠倒着再看一次,反着来看不出名堂,于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推测得不错。
“这丫头……”
难不成在他们那里都是用这法子在沟通的?
云琛失笑,知道蒋妙双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毕竟他的确有好几天避着跟她碰上。
加上现在治疗期间,他不想被她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也就以“不能见风”为由,拒绝了她的探视。
她闹着脾气,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见她?
云琛让鹿鸣取来纸墨,回了一张字条给她。
***
蒋妙双蹲在罗神医的院门前,因着入了冬,院内的植物都光秃秃的,看着有几分萧索。
忽地,一阵冷风吹过,蒋妙双和霓画都齐齐打了个哆嗦。
“嘶──”蒋妙双紧抱着自己,身子抖了抖,“我的天,怎么这么冷。”
霓画也做了一样的动作,她劝道:“小姐,咱们进院里等着吧?屋里烧了地龙,暖和些。”
蒋妙双摆了摆手,坚决地道:“不。”
她是来执行苦肉计的,在温暖的室内待着,可不就成不了事了吗?
“最好能让神医看见我冷得发抖的模样,说不定他心一软,就让我去看看哥哥了呢!”
蒋妙双说着这话,却没注意到霓画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还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的身后。
蒋妙双说完发现霓画怎么连句话也不回她,这一看才注意到霓画奇怪的反应,她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极为缓慢地转过头去,罗神医正一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啊哈哈,神医好哇……”蒋妙双尴尬笑笑。
“成了,别装模作样,进来吧,冻着身子有人可是会动气的。”罗神医领着他们入内。
蒋妙双仰了仰头,“那是,我哥……咳,我相公可疼我了,所以啊神医……”
蒋妙双谄媚地走到罗神医身侧,讨好地问:“我能不能去看看相公啊?”
罗神医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能啊,怎么不能?”
蒋妙双惊呼:“当真?”
她就说哪有不能见风这种理由,鹿鸣和罗神医却能自由进出的,果然是只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