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却在此时进门来了,面色不太好,还有些苍白,急匆匆的模样。
顾知语见了,讶异问道,“絮儿,这是怎么了?”
林絮进门后站到她面前,“表嫂,你帮帮我好不好?”
“什么事啊?”顾知语心里有预感,兴许是为了那人。
林絮咬了咬唇,“他今天又来了,还约我出去游玩。”
顾知语点头,这也正常,崔宇带来的这些人认真说起来根本就没到几日,抽空出去逛逛邑城也说得过去。
不过看到林絮为难的模样,顾知语疑惑,“你不想出去?”
林絮垂着头,半晌才轻微点了点,“我怀疑他不安好心。”
顾知语讶异,“怎么不安好心?”
林絮有些难堪,“我怀疑他想……我。”
中间那两个字顾知语只听了个囫囵,不过也明白了林絮的意思。顿时大怒,“他敢!”
林絮的眼泪唰就下来了,一把抓住顾知语的手,“表嫂,先前我受了蛊惑悄悄跑出来。其实我刚出家门就后悔了,想起是到舅舅这边来才继续上路。一开始还好,他对我嘘寒问暖很上心,我觉得他靠得住,眼看着要到邑城,他有些急躁,对我越来越亲密……”她哭得伤心,还打了个嗝,“我再是心悦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娘从小就跟我说女子要自重,不能在成亲前和男子太亲密。便一再拒绝,到了邑城当日我就想来找舅舅,可是他告诉我说,舅舅很忙,且看到我肯定会生气,让我等和谈之后再来。就是和谈的头天夜里,他赖在我房中不肯走,我后来以死相逼他才退了出去。”
顾知语眉心越皱越紧,心里有些怒,但看着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又说不出责问的话。
“那晚我很害怕,夜里都不敢睡觉,早上我一定要过来找舅舅,金姨非要跟我一起,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原就打算进来就不再回去的。”
顾知语想起那日她留下林絮时,金氏确实言语间暗示林絮和她一起回隔壁住的。
林絮也确实执意不回。
“搬过来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过来找我,被我搪塞了过去。今天他让人传话进来,若是我不出去,就跟舅舅坦白我们之间的感情,让舅舅做主。”林絮说到这里,握着顾知语的那只手越发紧,“表嫂,我不要和他出去,我后悔了,我不该和他出来,弄到现在无路可退。”
“不怕。”顾知语安慰道,“你舅舅不会这么把你许给他的。婚事得由父母做主,你爹娘都不在,婚事没法往下谈。”
林絮哭得泣不成声,“表嫂,我真的后悔了,我就不该跑出来,爹娘他们会不会原谅我?”
到底是个小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单凭她自己根本没办法解决。
想起金氏那日想带林絮回去,顾知语突然想起什么,“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絮面色发白,“是在金姨的院子里。”
顾知语:“……”原来此事的缘由还得和柳远骞扯上关系。要是他不把人弄去雁城,哪儿会有这些事?
顾知语很怀疑,此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金氏的算计。更或者她去雁城,也是跟柳远骞求来的。他们之间那样的关系,且金氏那样的名声在京城实在不好,去另一个地方住也说得过去,“他和金氏,有关系吗?”
林絮白了脸,她本就聪慧,只是从小被保护太好,有些天真。此时也身觉自己大概是被人算计了 “他是崔大人的长子,去年秋日乡试的时候已经考上举人,只是今年他没参加会试。正月的时候我在金姨的院子里看到他,之后他经常会写信给我,我也……回了一些。我本就喜欢舅舅,金姨和舅舅做了十几年夫妻,我喜欢听她说舅舅战场上的事,经常去她的院子,也经常看到启朗,我们越来越熟,后来我听他说,要和他爹一起到邑城,不过他的身份不能进入队伍,就只扮作崔大人的随从。”
顾知语无语,半晌问道,“所以,你就也偷跑出来了?”
林絮有些不高兴,嗫嚅道,“爹他要给我说亲!”
林絮十四五岁,正是说亲的时候。
疼女儿想要留在家中,不说亲是不行的。因为年纪相仿的各家孩子就那么多,要是正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不管,年纪相仿的各家都定了亲事,之后就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说亲了。一般都是早早定下亲事,之后婚期再议,有那实在舍不得的,十七八岁上成亲的也有。
她那边说起这个就生气,“爹明明说最疼我,又怎能现在就说亲呢?说的还是那个黑炭!”
“黑炭是谁?”顾知语好奇问道。
至于崔启朗,顾知语觉得根本就不是个事,他要是真有底气,早就上门提亲了,又何必算计这么多。如今此事被柳远骞知道了,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只有林絮才会觉得天塌下来了一般。
林絮恨恨道,“就是周庆丰,从小就喜欢欺负我,要是真嫁给了他,爹又不能天天看着,我不得被他欺负死。”
顾知语有听说过雁城有名的周家,是有名的大儒,往上能数几百年的传承,当下的当家人是澜山书院的山长。林絮她爹给她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周家了。
林絮越说越想哭,“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表小姐,您该吃午膳了。”
随即传来喜桃的训斥声,“没规矩的。在夫人这里还能饿着了表小姐?”
紧接着就要小丫头请罪的声音。
顾知语没注意外头,她看着林絮因为听到了这个丫头的声音后就越发不安。很明显,用膳是假,催促是真。
顾知语问道,“就是她传话吗?”
林絮点点头。
顾知语扬声道,“吃里扒外的我柳家可不敢要,拖出去,发卖了吧。”
小丫头的求饶声越来越远,林絮面色发白,“表嫂,舅舅会不会打我?”
顾知语失笑,正色道,“你舅舅在你和外人面前,肯定是帮你的。你被人威胁这事,早就应该告诉我们,你是雁城林家的嫡长女,京城威远侯府的外孙女,没道理被人欺负了没人帮你出头。那崔启朗依仗的就是你对他的情意,若是没了这个,再想要靠近你,他是没机会的。”
林絮不安的告退,顾知语也没强留,这些事还是要她自己想通才行。
夜里,柳成嵇回来,顾知语见他心情不错,低声将从林絮那里问来的事情说了,嘱咐道,“注意一下他们,免得真的闹出事来不好收场。”
柳成嵇点头,“既然如此,过几日就让人送了她回雁城。”
也对,林絮走了,就不怕崔启朗在邑城胡说八道了。至于他会不会执着的闹回雁城,就是柳远欣夫妻应该焦虑的事儿了。
他们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第二日午后柳远骞回来时,崔启朗就跪在了他马前,好在城中柳远骞都是慢行,要是在城郊,说不准马蹄已经踩上了身。
柳成嵇从顾知语这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当天夜里就跑去前院跟他爹说了。柳远骞一眼看到跪在马前的俊美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待他开口,立时就挥手道,“既然有冤屈,带回去慢慢问。”
柳远骞的随从跟随他多年,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崔启朗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被捂住嘴带走。
而柳府门口,却来了客人。
白日里,柳远骞父子两人一般都不在家的,只有顾知语,大半的时候留在家中,“夫人,外头有人拿了书信前来。想要拜访侯爷。”
顾知语接过喜桃递过来的信,其上字迹潇洒,自有风骨。
舅兄柳远骞亲启,妹夫林长茗敬上!
当时林絮正在顾知语屋中,这姑娘可能被吓着了,每日起来就跑到她房中说话,得到夜里才回。一眼看到上面的字迹,立时就白了脸,“是我爹,我爹找来了。”
顾知语瞅她一眼,“知道害怕了?”
林絮抓着她袖子,“表嫂,你要帮我。”抓着她袖子的指尖都泛了白,显然吓得不轻。
第五十三章 询问
这姑娘说她胆小吧, 她敢和不熟悉的跑几千里。说她胆大吧, 此时又几乎被吓得哭出来了。顾知语没好气, “你爹难道比外面那居心不良的人跟让你害怕?”
林絮一怔,垂着头擦眼泪,眼泪擦完, 又轻松起来,“爹来了, 他就不敢再强迫我了。”
“来人是谁?”顾知语却很清楚, 既然是拿着林长茗的手书, 那外头的人应该就不是他本人了。
喜桃垂着头,假装没有看到方才林絮失礼的模样, “是个年轻男子,还带了三四个随从。上门来先说求见侯爷,知道侯爷和世子不在之后,才说要见您。看他样子, 似乎很着急。”
听到外面是个年轻人,林絮就更轻松了。
顾知语看了看手中的信,“让他去前院,我见见他。”
拿着林长茗信的人上门, 柳府是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的。
屋中的男子大概二十来岁, 皮肤上健康的麦色,抿着唇有些严肃的模样。顾知语抬步走了进去, 扬了扬手中的并未拆开的信,问道, “你就是拿着姑父手书上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