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顾知语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邑城说大挺大,说小也挺小,这严知书和昨日那位严姑娘应该是认识的,说不准还是姐妹呢。
严知书比起当初的羞涩矜持,如今倒多了几分爽利,“我昨晚上听说了堂姐对世子的纠缠,今日来是想要找夫人澄清一些事情。我堂姐是我堂姐,和我们家……我和我娘没什么关系。说起来都是长辈之间的事,我一个晚辈本不应该说这些,只是如今我和我娘就要被他们拖累,我实在不愿!”
“我祖父只是普通农户,生下两个儿子,我爹和我二叔。我外祖是秀才,因为身子不好,没想着去参加乡试,办了个学堂教些学生为生,我爹就是他的学生之一。外祖只有我娘一个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当初我爹救下了被混混纠缠的娘,我外祖身无长物,干脆就将我娘嫁给我爹……”
听到这里,顾知语想起昨天那严姑娘的话,原来以身相许是这么来的。
“我爹得我外祖教导,一路顺利考中乡试成了举人。我二叔也因为我爹过上了好日子,在我祖父他们没了之后也不愿意分家,我爹读书耗了不少银钱,也由得他们,如今我爹没了,我二叔居然还想要让我娘改嫁,最近已经在寻摸我娘和我的婚事了……”
顾知语一口水险些呛出,什么叫“寻摸我和我娘的婚事?”
叔叔给侄女寻摸婚事还说得过去,小叔子让新寡的长嫂再嫁……哪怕邑城这边再不顾礼法,这事情也说不过去。再说了,若是没记错,严知书她爹百日忌还没过吧?要是她爹泉下有知,只怕要气得活过来。
她起身跪在地上,“夫人,我实在没办法了,求您帮帮我们。二叔帮我们母女说亲的唯一要求就是聘礼足够就行,我……”说到这里,她已经带上了泪,“为人子女,我要给我爹守孝三年。”
顾知语手指摩挲着茶杯,沉思半晌,问道,“你想要如何?”
严知书面色一喜,“分家!我想要和他们分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那你就分。”顾知语放下茶杯,认真道。
严知书磕头,“多谢夫人。”
昨日那位严姑娘跑去找柳成嵇,顾知语不相信她不知道柳成嵇已经成亲的消息,要知道从京城过来这一路,柳成嵇从未对任何人隐瞒顾知语的身份,他们同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马车中是他夫人。但那严姑娘还是跑来了。且一开口就想要让顾知语误解柳成嵇已经对她许了承诺。被拆穿之后还装傻,表示都是她爹的安排。这不是她傻,这是把顾知语两人当傻子。
这样的一个人跑来发疯还能全身而退,顾知语昨天确实憋屈了一下,她自己不好受了,就想要让罪魁祸首也尝尝这样的感觉。
现在,帮着严知书分家就能达到这目的了。
不过事情得真如她说的那般顾知语才会帮忙,一会儿让管家去查查再说。
当然了,顾知语也明白告诉严知书,得是人家真欺负了她才能帮忙。想要让那位严姑娘不舒服,多的是办法,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第三十九章 筵席
想到这里, 顾知语看向跪在地上的严知书, 道,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严知书面色一急,“可是……”
顾知语挑眉, “定亲没那么快,真要是你二叔一意孤行帮你定的人选你不满意, 我帮你就是。”
严知书无言, 半晌, 再次磕头,“多谢夫人。”
送走了人, 顾知语立时就找来管家,“管家,你帮我去查查严举人家中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女儿会来说她二叔要嫁掉她和她娘。”
“夫人,严家的事在邑城并不是秘密, 我也知道一些的。”柳管家微微欠身以示尊敬,“严举人名严章,他弟弟名严回,确实是带着一家老小靠着哥哥养的。先前严家只是普通农户, 后来严章考了举人才渐渐地好了些, 读书花费大,严家是举家之力供他一人读书的。许是因为对弟弟的愧疚, 在他考中举人后严回游手好闲,全家都紧紧吸在他身上, 严举人也毫无怨言。至于定亲之事,我还没听说这个,立时就让人去查。”
柳管家准备退出买,顾知语想起什么,又道,“城中有没有关于世子和严姑娘的传言?”
柳管家垂了头,“有一些。”
顾知语面色不好,刚想要问为何不管,又明白了此事根本不好管。不过谣言而已,传来传去的都是被利用的那些人。归根结底,根由还是严家人。
这是打着先让柳成嵇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未婚妻”的主意,弄到后面,严家姑娘不好嫁人,这边柳成嵇为了她闺誉,可能要负责,说不准就真的成了。
顾知语面色变幻,半晌道,“尽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夜里柳成嵇回来,顾知语明白的跟他说了这些事,又道,“那严家忒可恨。”
柳成嵇见她如此,面上笑容加大,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别生气,如今我已经和你成亲,她再传流言只会对她自己不好。”
顾知语不以为然,“不能做妻,还能做妾呢。”
说真的,凭着身份,严家姑娘别说做妻,就是做妾……只怕也不太够。
柳成嵇看着她,一脸的笑意。
顾知语被他看得红了脸,“我不喜欢有人觊觎你。你是我的。”
闻言,柳成嵇一把抱住她,叹息一般道,“日子过得好慢。”
柳管家动作飞快,翌日早上顾知语用早膳时就查出来,严知书所言大半属实。严回只想着把她娘嫁出去,至于严知书自己,在她爹生前就已经帮她定下了一门亲事。
至于严知书为何会称自己没定亲,柳管家就不知道了。
顾知语不管这么多,知道了内情就好办了。帮忙可以,别被人利用了就行。“帮他们家把家分了吧。”
当日,严家就分了家,因为大半家财都是严章留下来的,按着严家祖上留下来的规矩,严章分七成,剩下的才是严回的。严家也是近两三年才起来的,家底根本不厚,这么一分,严知书母女还好,严回就真的只是一般富裕,吃喝不愁那种,再多就没有了。最要紧的是,他们家不再是举人的家,严姑娘也不再是举人的侄女了。虽然严章死后他举人的名头也用不了多久就是。
分家当日午后,严知书再次捧着谢礼上门,这一回顾知语没见她。不过她还是执意留下了谢礼。
三日期到,一大早赵夫人果然带着一行人上了柳府,门口的马车停了好几架,都是府衙中各官员的夫人。
柳家在邑城,还从未招待过这么多女眷,不过有柳管家在,忙而不乱,倒还妥帖。顾知语坐在上首招呼众人喝茶吃点心,大家都是有心人,屋子里言笑晏晏,气氛不错。
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闹事,气氛正热烈,顾知语暗地里将各夫人都记在心上,却见一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起身,满脸笑容,端起一杯茶,“以前我们只闻京城贵女养得好,却从未见过,今日一见夫人,果然肌肤如玉容貌秀美,当真大开眼界。”
虽是赞誉,但配合她脸上的表情,怎么都感觉不太对。再说了,仔细听来,这些可不是什么好话,听在耳中就像是纨绔子弟夸赞青楼女子一般。
顾知语立时就敛了脸上的笑意,屋子里也因为她这番话安静下来。
陈氏面色难看,眼神恶狠狠看向那说话的妇人。顾知语已经抬手让喜桃上前,“知县夫人喝醉了,说话都不利索了,让人带夫人下去醒酒。”
说话的是鲁县知县夫人,鲁县知县前两年刚任命过来的新科进士刘览山,夫人则是到了这边才娶的当地富商家中的独女。就是方才说话的郑氏了。因为鲁县离邑城挺近,坐马车半日的路程,这一次顾知语到来,在整个邑城都算是大事。能赶来的,赵夫人都要告知,要不然是要结仇的。
“我没醉。”郑氏挥开上来扶她的小丫鬟,笑呵呵道,“先前我还觉得传言有误,怎会有这般如仙子一般的人儿,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真的。只是……这传言中京城各家夫人善妒也是真的。”
陈氏再也忍不住,呵斥道,“刘夫人,说话时还请三思,不为你自己想,也为你爹和刘大人想想。”
最后一句话,暗含指点之意。这么多人面前,陈氏不能说得太透。自觉这样已经是极力帮她了。
但是郑氏不这么想,这番话她听在耳中,怎么听都有威胁的意思在,冷笑道,“我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我今日不过是路见不平踩一脚而已。”
顾知语倒没生气,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但她知道,若是今日让郑氏嚣张,往后她这个世子夫人在这邑城,只怕也没几个人真心敬重了。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柳成嵇,他们夫妻一体,如果只是面子也罢了,但柳成嵇的威信关乎邑城百姓,还有乾国边境的安定,根本不是丢面子的事。
顾知语看向一屋子的女眷,问道,“刘夫人能否说说,我怎么欺负人让你觉得你路见不平需要踩?”
郑氏见顾知语肯好好听她说,声音已经降了下来,扫视一眼屋子里的所有人,道,“为了赶夫人这顿筵席,我昨日就到了,然后住在酒楼就听到有人说,严姑娘对世子一往情深,只等着他从京城回来就开始议亲。没想到世子回京一趟就已经带上新娶的夫人过来,且还对她冷嘲热讽,这也罢了,还逼他们一家分家,故意只分给严姑娘家中少部分银钱。世子夫人刚来就如此霸道,以后整个邑城岂不是都归您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