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在侯府十来年,本不会这么慌张的,一开始她的慌张是装的。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侯府众人一个都不来,似乎默认了这件事,她才真的慌乱起来,此时已经语无伦次。
柳成延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走到柳成嵇面前,皱眉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闹成这样,外人该怎么看我们侯府?”
柳成嵇看他一眼,“反正我们侯府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没规矩,再多一件也无所谓。”这指的就是金氏做侯夫人这件事了。
柳成延眉心皱得更紧,“但是我娘看顾侯府多年,你们在邑城驻守,都是我娘照顾祖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仅凭着几个下人的挑拨之语就否了她的付出。”
柳成嵇冷笑一声,“她的付出?她为你付出倒是够多,不惜出手对付我,你说若是方才我的马儿发疯的时候我在马上,此时侯府是不是挂满白幡,张罗着给我办丧事了?”
柳成延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大哥,我只知道你对我娘不够尊重,没想到你对她误会这么深,她最是善良,做不出这些事来的。你的马儿发疯的事我也听说了,急忙就赶了回来。我和我娘绝无害你之心,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侯府的教养才对。柳氏家规第一条就是不能对家中兄弟动手!”
柳成嵇摇头,“说再多都抵不过事实摆在面前,这包药,你娘身边得嬷嬷房中搜出来的。”柳成嵇手中捏着一包药,又伸手一指地上浑身血糊糊的人,“他一开始死活不不承认自己给我马儿喂了不该喂的东西,后来也亲口说出就是你娘的嬷嬷让他下药。还要什么证据?”
最后一句,他问得嘲讽,“你是不是要说都是下人自作主张或者是听命于外人,这些都不是你娘做的?”
柳成延哑然。
“我没有。”金氏上前,嘶声道,“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就像是你说的,嬷嬷明明就是听了别人的吩咐,目的就是为了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让我百口莫辩。甚至那人……很可能就是你!”
金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冷笑道,“要不然你这么急忙忙的赶我走做什么?”
她再次冷笑,“因为你怕惊动了侯爷深查!”
柳成嵇面色不太好,不理会金氏的话,只看向那些婆子,淡然道,“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你们将夫人的东西都搬上去,送到地方了卸下来再和马车一起回来。”
柳成延面色微变,“大哥,你要送我娘去哪里?”
闻言,柳成嵇似笑非笑,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的金氏,“当初我娘还在的时候你就做了外室,如今不过是将我娘的院子还来。至于你……还是做回你原来的身份吧。”
原来的身份?
不只是金氏,就是柳成延和孙怡菁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起来。
侯爷的原配是于氏,那金氏原来的身份就只能是外室了,外室所生的孩子甚至比妾室生下来的孩子还要低贱。
柳成嵇语气太过狠厉,金氏闻言,站立不住般后退一步,喃喃道,“侯爷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我不是外室!”
恰在此时,婆子到她面前福身,“夫人……”请她离开的意思明显。
金氏抬手一挥,“我不走。我是侯府夫人,我生下来的孩子是侯府嫡子,我有夫有子,岂是你说赶走就赶走的?哪怕是个妾室,也该侯爷亲自发落……”竟是开始撒泼了。
这时,又有人急匆匆跑来,确是府上的老管家,他跑得气喘吁吁,“侯爷有命,让夫人去世子准备的院子里小住。”
柳成延讶异,追问道,“你说什么?我爹呢?他怎么不亲自来?”
顾知语心里微微一松。看来柳远骞也赞成将金氏送走了。也就是说,在金氏和柳成嵇之间,他选了儿子。
金氏大笑,“他怕了是不是?你去告诉他,今日他不来亲自让我走,我就不走。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酝宾院中。”
老管家额头上满是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此事实在难为。见金氏不依不饶,他叹息道,“夫人,侯爷说了,若是您不走,就要让二公子陪着你去。”
金氏一怔,转而看向这边柳成延和靠着他的孙怡菁,半晌,她才轻笑一声,“好!我走。”
金氏理了理头上的发和身上的衣衫,“只是你告诉他,当年他承诺会好好待我们母子,也是他愿意接我们来侯府的。若是我知道他对成延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起身一步步往府外去,柳成延当然不可能看她就这么走了,“娘,你不能走,你是侯府夫人,今日大哥的马儿发疯,要是你现在出府,外面那些人会说你害了世子才会被赶出去,甚至是三个月前大哥遇袭险些丧命都是你干的。”
他倒是不傻。确实也对,要是金氏现在出府,明日大半个京城的人都会觉得她做了错事被发落到院子里住。而侯府刚好出了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谋害世子被赶了出去。
孙怡菁反应过来,忙道,“对!大哥,娘现在不能出去,要是你真的……能不能过一个月再让她出府?”
柳成嵇看也未看她,只道,“难道你们以为她就无辜不成?我就是故意栽赃她?”
金氏背对着众人,有气无力,“清者自清,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柳成嵇捏着顾知语的手指,语气淡淡,“我如今是四品武将,我的马儿出事也算得上有人谋害朝廷官员了。京兆尹那边应该会接这个案子,我是不是应该去报案?”
顾知语闻言立时道,“对呀,我们可以报案。相信张大人能够查清楚其中内情。”
柳成延和孙怡菁面面相觑,都看向金氏的后背,如果真不是她,他们当然愿意报案还她一个清白。如果是她……
金氏惨笑两声,“我走就是。你们想要侯府丢脸,我做了几年侯夫人却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凡是自己能处理就处理了,弄得人尽皆知对侯府没有好处。”
顾知语心里怒意难平,有些人就是这么会说话,明明是自己错非得说成为大家着想,谁要她这么替别人着想?冷笑道,“别说得冠冕堂皇,侯府世子被人暗杀,又没说一定是侯府中人,算什么家丑?不过你这么说……我现在是世子夫人,我就不怕丢脸,苏嬷嬷,去京兆尹递上状纸,状告侯夫人金氏觊觎世子之位对原配嫡子下杀手。若是我冤枉了夫人,到时候给您斟茶磕头。”
苏嬷嬷应声就要跑出去,路过金氏身旁是被她一把拉住。
金氏拉住苏嬷嬷,回身看向顾知语两人,“你们非要逼我?”
“不是我逼你。”顾知语不紧不慢道,“是你非要说那些话,我听了不高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谁让我不痛快了,我就也得让她难受难受。反正我们是被暗杀的人,怎么说都有理。”
金氏深呼吸几下,“侯爷让我走,我走就是。”
说完,再不停留,抬步就走。
顾知语冷笑,早早地悄摸的走就是了,非得闹一场。金氏出了院子,柳成延夫妻两人追了上去。苏嬷嬷站在原地,“夫人 ,我还去么?”
顾知语一本正经,“去,为何不去!我们是苦主,报案是正常的。我说话算话,如果不是夫人做的,我可要斟茶磕头认错的。”
“你没必要如此。”柳成嵇拉着她的手,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我相信你。”顾知语拉着他往世安院去,“我相信你不会为了自己的喜恶而故意冤枉她。”
柳成嵇会大张旗鼓赶金氏走,必然是得了确切的证据的。要是他真的厌恶金氏到不愿意她留在府上,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把人赶走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侯府世子的马儿疯了的当天午后,天都快黑了侯夫人收拾东西搬到了内城一个普通的两进院落中。侯府和金氏那边都没有说金氏为何要搬出来住。但是许多人心里都明白,只怕柳成嵇马儿发疯跟金氏脱不了关系。
夜里时众人却都在说,是柳成嵇特意找了这个借口非要她搬出自己母亲居住的酝宾院。说是金氏占了他娘的地方。又有人说柳成嵇从来不去跟金氏请安,对这个继母毫无尊重之意。
翌日早上,却有人去京兆尹递上状纸,状告金氏谋害原配嫡子。还有人证物证送上。
京兆尹张大人立时就传唤了金氏,问罪于她。
人证物证俱在,金氏辩无可辩,就在张大人要将她收押之时,柳远骞出现了,言此事是家事,金氏哪怕做错了事,也该侯府自己惩罚。
苦主是侯府世子,现在苦主亲爹要来保人,等于是撤销了状纸。到底还是将人带走了。
顾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和柳成嵇一起吃晚饭,闻言简直胃口都没了,皱眉道,“爹为何要如此?”
昨天对柳成嵇要赶金氏走明明都愿意了的。怎么今天又来保人?
柳成嵇则似乎早有预料,“还有二弟在呢,他八月可是要参加乡试的。”要是金氏真被关了,柳成延身为罪妇之子,大概是考不了了。
顾知语无奈,“那就这么算了?”
柳成嵇抬眼笑看着她,“为我不平?”
顾知语瞪他一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