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延只是恍惚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这个未婚妻他是知道的,但京城中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兴许活不过及笄,他本打算着再过段时间未婚妻还在的话就去找顾耀祖谈谈,给些好处。两家婚事解除,这边也不耽误他和孙怡菁的亲事。
见孙怡菁生气,他忙上前,“孙姑娘,我们俩确实是朋友,别人会编排,是因为他们眼中只看得到龌龊。”
孙怡菁却已经不想再听,冷声吩咐车夫,“曲叔,回吧。”
马车很快调转马头,转入人群,很快就看不到了。
柳成延有些着急,翻身上马,急匆匆追了上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着顾知语这个未婚妻说一句话。
顾知沅站在一旁,看到柳成延翻身上马离开之后,眼神专注的看着顾知语的脸,大概想要从她面上看出诸如伤心难过之类的神情,可惜让她失望了。
顾知语神情一如既往,起身进门,“走吧,你不是说,那布料快没了吗?”
顾知沅有些不甘心,咬咬唇追上,“姐姐,柳公子太不像话了,你是他未婚妻啊,方才那样的事情被你亲眼看到,他一句解释都没有,招呼也不打,怎么还能追着别的姑娘跑?”
顾知语没接话。要是原主,可能此时就气得吐血了。
以前她很少出府,京城中关于她的传言都少得可怜,根本没多少人注意过她这个威远侯府二公子的未婚妻。现在顾知沅这么大喇喇的叫嚷,只怕这两天,关于威远侯府和安定伯府的婚事又会被人拿出来议论了。
顾知语不紧不慢走到两旁的柜台前,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成衣,花样新颖,她伸手摸着,随口道,“我跟他只是有婚约,六礼都还未开始走,甚至根本还不认识,跟我解释什么?”
顾知沅佯怒,“但他如此,根本没将我们安定伯府放在眼中啊!”
顾知语淡然道,“这个得二叔去找他讨公道了,我们只是女子。”
顾知沅一噎。
她算是发现了,顾知语对这个未婚夫根本就不期待,哪怕看到他对别的姑娘如此上心,对她这个未婚妻无动于衷,她也根本不生气。
顾知语当然对柳成延无感,不只是她,其实她醒来时,原主的意识还未消散。原来的顾知语可不是单纯的十四岁小姑娘,不过也差不多,她是抑郁而终之后又回来了,不过她却生无可念,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她,也没有人需要她。主动放弃了生命,还拜托她帮忙照看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来着。
顾知语也是才知道,前安定伯顾光宗留下的幼子,并不是嫡妻所出,而是通房生的。不过此事不着急,还得从长计议。因为接收了她记忆的顾知语心里清楚,原主对这个弟弟也只是觉着自己有一份身为长姐的责任,感情是没有的,可能还有点同病相怜。
接下来的顾知沅有些沉默,按照旧例做好了一人四身夏裳,一行人就去了对面的酒楼。
今天她们来,其实不只是她们俩人,后面还跟着一架马车,里面坐的两个姑娘,是顾耀祖的庶女,一个十二岁,一个才八岁,身上的衣衫比起方才顾知语在家中穿的衣衫还不如,动作小心翼翼,埋着头跟在两人身后,存在感极低,比丫鬟都不如。方才虽然也做了衣衫,但布料和她们俩的完全不能比。
顾知语暂时并不想改变这些,她一路上只觉得新奇,亲眼看到这些和书上描述的完全不同。一行人连主子带下人浩浩荡荡的,伙计忙迎上前,上楼时,就听到大堂中的人议论纷纷,“听说威远侯世子病重了,已经昏迷了,眼看着就……”
顾知语只是过耳,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威远侯世子也是个小说中的人物,不过这人和她一样是个短命的,也是个……冤枉的。
方才那些人也说了,威远侯府世子病重,而小说中的威远侯府世子之位,在柳成延成亲前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他那世子大哥,虽然家中也费劲心思挽救,却还是回天乏术。
一行人进了屋子,伙计退了下去,顾知沅却又神秘兮兮靠了过来,低声道,“姐姐,方才你听到没有,威远侯世子病重了。”
顾知语随意点点头,眼睛看着下面热闹的街道并没有回头。
顾知沅有些丧气,因为她发现多愁善感,随便说一点什么回去就要多思多想整夜哭泣的姐姐,现在似乎万事不上心,有点油盐不进的感觉。不过……她看向那看着下面街道满脸兴味的人,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走两步,低声道,“姐姐,你和威远侯二公子的婚事,仔细说起来,这门婚事该是你和世子定下才对。”
顾知语终于回头,她有些诧异,小说中可没提起过这个,“怎么说?”
见她终于有了兴致,顾知沅满意了,走回桌边端起茶杯,吹了几下喝了一口茶,自觉吊足了顾知语的胃口,才慢悠悠道,“当初你和威远侯府的亲事,皆是来源于大伯母和威远侯夫人的戏言。”
顾知语满脸不信,一般家中嫡长女的婚事怎会这么儿戏?
见状,顾知沅急了,“我听我娘说的,当初你娘和威远侯夫人是闺中密友,所以才笑着说想要结亲,你娘有孕的时候,那世子都八岁了。”
顾知语沉思,小说中可没有这个,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动了动,她发现这里不是小说,许多事情里面并没有写那么详细。这个世界那么多人,每个人身边都会发生许多事。她不能再这么无所谓,要不然想要好好活下去这么个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比如边上这个叽叽喳喳的顾知沅对她就没什么好心。原主就是因为今天亲眼看到未婚夫对她视而不见又对别的姑娘殷勤备至,又听了顾知沅的挑拨,当时就吐血了,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抑郁而亡。
可以说整个安定伯府,对她可能都没什么善意,她还是要好好思量一番才好。
顾知沅不知道顾知语的这番心路历程,继续道,“只是后来有高僧说威远侯世子是个早逝的命,威远侯府那边才主动说让二公子和你定亲。”
仔细说起来,似乎跟顾知语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威远侯世子眼看着就要嗝屁,二公子那边,很可能会主动退亲。四舍五入一下,威远侯府怎么样完全跟她没关系嘛。
一行人吃过饭,就打道回府了。
乾国建国才十几年,皇上是个崇尚武力的,大街上甚至还有勋贵之家的贵女打马游街。但是不包括安定伯府的姑娘。
都说一个人缺什么东西就越是想要,安定伯府的老夫人,也就是顾知沅她们的祖母,出身只是普通农家妇人,乍然变成伯府老夫人有了诰命之后,就怕家中规矩不好出了笑话,以前的身份再被人拿出来说事。所以对于家中女儿的管束较一般官家严厉得多。看看后面那两鹌鹑一样的小姑娘就知道了。至于顾知沅,则是个例外。
她们一行人刚到门口,还未下马车,府上管家就迎了过来,“二小姐,方才老夫人吩咐了,你们回了来之后,先去请安。”末了,又低声补充一句,“老大夫似乎是得了什么消息,有些生气呢。”
最后这句话,纯粹就是对顾知沅的提醒了。
当然了,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提点,顾知语和后面两姑娘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第三章 强硬
顾知语离她挺近,刚好将这句话听到耳中,眉梢微扬。
顾知沅嘴角的笑容加大,回身挽住顾知语胳膊,“姐姐,我们赶紧去吧,别让祖母等太久了。”
顾知语由得她,哪怕老夫人心情不好,但那却不是对着顾知沅。当年生顾知沅的时候,老夫人身子不好,得了这个孙女时,她的身子却一日日好了起来,在她眼中,顾知沅是她的福星,在顾家所所有的孙女里,顾知沅得宠算是头一份。
老大夫住的是安定伯府主院荣和院。院子颇大,景色却简单,除几棵大树之外,就只剩下廊下摆着的盆栽了,也都是最普通的那种,看得出来,老夫人是个朴素的。来往的下人挺多,她年纪大了,最是喜欢热闹。
管事安嬷嬷看到她们,忙迎了上来,“老夫人正等着你们呢。心情不太好。”这话,也是对着顾知沅说的。至于和她一起进来的顾知语,她只微微点了下头。
进了正屋,才发现屋子里不只是老夫人,还有安定伯顾耀祖和安定伯夫人,再有顾知沅的哥哥顾知厉,边上角落处还坐了顾知语那弟弟顾本林。再加上进来的顾知语两人后面两个鹌鹑一样的姑娘,整个安定伯府的主子全都到了。
挺大的正房差不多挤满了人,但这在勋贵之家,其实并不算多。
顾知沅上前,笑嘻嘻一福,“见过祖母。”
老夫人摆摆手,眼神看向正行礼见她摆手也随即起身的顾知语,眼神凌厉,责问道,“知语,你可知错?”
饶是顾知语早就知道这老太太不喜欢她,乍然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责问也懵了下。方才在外面她就有所猜测,今天这顿火气是冲着她来。但府上那么多人呢,也不一定……如今看来,果然是冲她来的。她很快反应过来,站直身子,疑惑问道,“孙女不知。祖母,孙女体弱,平日里床都不能下,今日好容易好了些,二妹妹来寻我一起去添翠阁做夏裳,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孙女哪里做错,还请祖母明言,孙女一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