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听客栈中人说,天水城着火了,我这心一直悬着,生怕您就在天水城中。”
“无事。”敖太师应了一声,闭目不欲再言。
红云看他不说话,伸手在包裹中掏出针线包,拿了一件旧衣裳开始穿针引线地缝补。
敖太师看她飞针走线,也不吭声。
马车离开镇子后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了下来,车外随从低声说,“老爷,都准备好了。”
敖太师走出马车,与外面的人低语了一阵。
红云掀起窗边的车链子看了一眼,就看到两个与敖太师长得很相似的人,各自上了一辆与他们所坐的马车一样布置的马车,往左右两边岔道行去。
她急忙将一个线团绑了只耳环,往马车缝隙中往地下一塞,只盼林郡主追到这里,能发现自己留下的记号。
他们离开这三岔路口,马车竟然不是往北,而是往西边行去。
红云也顾不上看路,将手中针线收了,按在线团上,感觉手中的线团越来越小,她暗自着急。这一团线没了,在敖太师眼皮底下,她要如何将另一个线团的线接上?
敖太师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一睁眼,咦了一声,“你怎么只戴了一只耳环?”
红云一下,刚才光顾着要在线上绑东西,却忘了耳环都是一对的,这忽然少了一只,“许是刚才从客栈中出来太急,掉在客栈了。”她强笑着解释。
敖太师盯着红云的脸默不作声,红云只觉心扑通乱跳,低下头强做羞意,“待到了下个地方,老爷给我买副更好的。这耳环只是鎏金的。”她脱下另一只耳环,只做嫌弃的口气。
“哈哈,好,到了下个镇子,给你买副纯金的。”敖太师哈哈一笑,接过她手中的那只耳环打量几眼,“等你生下儿子,给你打一副头面。”
“真的?谢谢老……”红云刚想说谢谢老爷,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马车外面吱呀一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发生何事了?”敖太师扶了红云一把,冲车外喝问道。
马车外的随从侍卫们下马检查,过了片刻捧了一堆线头进来,“老爷,车轮子绕了一堆线,轮子卡住了。”
红云一看那团水红色的线头,心中咯噔一声。
“怎么好端端地会绕上线头?”
“离开镇子时小的细细查过,马车没什么东西啊。”
敖太师就着随从的手,细细翻看那堆线头,看了几眼后,咦了一声,从线头中拎出一只耳环来。他拈起这只耳环仔细看了看,冲马车中的红云伸出手,“红云,将你那只耳环给我瞧瞧。”
红云手中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老爷真是,一只鎏金的,有什么好瞧的?”
敖太师却只是盯着她,手不缩回去,还是伸在红云面前。红云只能将手中的耳环放到敖太师手上,另一只手摸到了包裹中的剪子。
敖太师将两只耳环看了一眼,又看了马车中的红云一眼,“你说掉在客栈的耳环,原来是掉在马车中了。你刚才缝衣的线没收好?”
红云松了口气,假做惊讶地看了一眼,“呀,真的是线没有收好,好好一团线,不能用了。”
384章 如何安置
敖太师将耳环放回红云手中,轻轻将红云的手捏紧,“这次可收好了。”
马车外待了会儿,敖太师的手触手冰凉,红云情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那手如一条毒蛇钻进来,她将耳环一握,轻声应了一声“是。”
敖太师坐回马车,看了红云几眼,待了片刻,又坐到了马车车门处,“附近若有人家,先停下歇息片刻。”
马车外的随从应了一声,只是北地人烟稀少,这赶了一会儿竟然没有遇到什么人家,倒是来到了一处驿站。
隆冬时节,北地又有战事,这处驿站除了驿丞和两个年纪很大的杂役,并没住其他人。
敖太师下马车打量片刻,看房舍都还干净,走进驿站,让随从们烧些热水来吃。
红云低头跟在敖太师身后,紧紧捏住包裹,心中忐忑不安。她总觉得敖太师已经发现自己报信之事,可看敖太师一路如常,又想自己是否想多了?
敖太师进了驿站院子,“你们弄些热水和饭菜来,今晚就在此歇吧。”
侍卫看了四周一眼,应了一声“是”。
红云逃也似地进了房间,离开敖太师视线,才觉松了口气。她想松开拽着包裹的手,可拽的时间太久,一时间手都僵住了。
那老贼必定怀疑自己了,可为何他不处置自己?红云垂下手,碰到自己的肚子,对了,自己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儿子。为了这块肉,他才容下自己?
敖太师看着红云快步走进房中,脸色冰寒。这贱人果然是心中有鬼,天水城之事,是不是也是她告知林云晓的?不然林云晓怎么能到得如此之快?
一个侍卫走进院中,看到敖太师站在屋檐下,低声叫了一声“老爷”。
敖太师转身,“有消息了?”
那侍卫拿出几张纸条,“老爷,天水城的百姓和守军,大部都退出城外了。留在那的人估算着,城中此次大概死伤了几千百姓。城中火势……已经渐渐小了。”
这么大火,才死伤了几千人?城中火势竟然渐渐小了?敖太师一阵失望,这与自己预计相差太远。
他又转头看向房中,闪过几丝犹豫,最后,脸色一寒,“用过饭菜,你去找驿丞买辆拉货的牛车,车上放上些石头,将那贱人绑到车上,在车上放上线团。”既然这贱婢喜欢通风报信,那就让她去引开林云晓吧。
而此时的天水城外,眼看着大雪越下越大,刚才哭声渐停的百姓们,又开始小声哭泣。孩子们饿了哭,大人们想到今后的日子也在哭。
他们恨城中的大火,现在却不得不想着若这火熄灭了,漫天大雪中,他们如何御寒?为了逃命,大家出来时都只穿了身上的冬衣。
就算大火灭了,可他们的家当烧完了。在这寒冬腊月里,他们该如何过冬,该到何处安身呢?
林晓听着这哭声不是滋味,可她又不是神仙,变不出粮食更变不出房子来。要是让这些人去京城找宁泽天,想想京城那边还有南边,都还一堆流民等着救济呢,这些百姓到了京城……她怕回去宁泽天会死给自己看。
“郡主,要不,末将先派人到陇西,找萧大将军借些军粮?”
林晓摇头,萧家军还在打仗呢,能有粮食借?关键是这借,八成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啊。不行,军粮就是朝廷的钱,朝廷的钱……都是自己弄来的钱,那些钱能省一两也好,她得想想法子,北地难道就没钱吗?
林晓拍拍脑袋,抬头问道:“这里谁最有钱啊?”
守城将军一愣,他对北地富商不熟啊。
一个亲兵插嘴,“肯定是祁王爷最有钱。这些地都是王爷的。”
林晓一拍掌,对啊,她差点忘了,藩王都是金主!金主!!
“你派人去找祁王吧。”林晓觉得,这事祁王必须管,“跟他说啊,这可是他的封地,他得管。”
“祁王爷若是说他会向朝廷上折子呢?”守城将军觉得,祁王未必肯管。
按照往日惯例,藩王封地里,若是遇灾都是向朝廷求助赈灾,藩王若愿意出钱出粮,那是为朝廷分忧。若是不出,好像也没律法要求藩王必须管。
还有这惯例?林晓真想跑回京城,将卫国的太祖挖出来问问,他知不知道他是个万年大坑啊?当初心疼儿子孙子,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后面的曾曾曾孙皇帝啊?
“郡主,还是先派人到陇西问问,或许萧将军那边……”守城将军觉得还是从萧诚那儿借粮食可能性大,看林郡主不断摇头,他犹豫半晌,“那等大火熄了,末将带人进城看看?”
林晓呵呵了一声,这大火烧完,城里的房子可能还有剩,粮食被褥?做梦呢?“当兵的,乐观是好事。可你这也太乐观了。”
守城将军o((⊙﹏⊙))o郡主这是夸奖自己吗?为何自己听不懂?
林晓拍拍他的肩,“还是去找祁王吧。”她对祁王爷没什么印象,在京城时见过两次,就记得是个胖子。但记得以前文太后说过,这胖子胆小,只想过有钱有势不操心的日子。有这种志向的人,应该比较好骗。
林晓拿起块石头,直接在上面戳了几个洞,“你跟祁王说,我说的,他得管!不然我就照他脑袋上来几下。”
那将军看着拳头大的石头上,打了个哆嗦,真想将郡主的手指捏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林晓看他不接,又往前伸了伸,“他要真不管,等我抓到敖贱人,我就去他家。”
守城将军接过石头重重一点头。他想,看到这石头,祁王肯定会管的。
祁王管了,天水城的百姓至少不会饿死了,林晓起身,“那你快点让人去找祁王!我去追敖贱人!”
“郡主,那天水城的城防?”
“这事你可以去找萧诚。”林晓心里扒拉了一下,这附近就属萧大将军兵最多。
看着将军没别的话了,林晓转身打算走人。
“郡主,末将代天水城百姓,多谢郡主活命之恩!”将军郑重跪下磕头。
林晓将人拎了起来,“我没保住这城,也没保住大家的钱,别谢我了。”将人往地上一放,她拔腿就走,这跪得她脸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