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师,韩家的管事起先不敢答应,让人去请示了京中主事的韩家的三老爷。小的跟三老爷说这些财物暂放韩家。三老爷后来终于答应了。韩家管事明天一早就带人来运东西,明天就出城。“
敖太师唔了一声,跟幕僚说道,“我请韩家商队帮忙运送财物,大公子一家也跟着韩家商队北上,先去韩家待些日子。“
“大公子到韩家暂住些日子,倒也便宜。”那幕僚明白敖太师是要分头离京了。
“你退下吧,明日好好将东西交给韩家人,记着那些粗笨占地方的先让他们带走。有人问起,就说玉珊要跟着楚大皇子回北齐,我这做父亲的,总得为她备些嫁妆。”敖太师又跟大管家吩咐。
敖大管家连忙应了,下去重新清点东西,按太师的吩咐,将笨重的东西先带走。
钟氏在后院听人禀告说太师吩咐大管家清点家中财物,还要让韩家帮着运些东西走,不由慌了。她派人到书房打探着,听说敖太师已经议完事其他人都告退了,连忙带着丫鬟婆子来到书房。
这些日子敖太师忙于政事,一直歇在外书房。他与钟氏老夫少妻,嫡子庶子都有几个,这些年忙于政事,对男女之事看得淡,平时他也不常歇在正院。成亲几年,钟氏也没生下一男半女,这情分自然更淡了。
听报说钟氏来了,他套上外袍,让钟氏进来。
钟氏大半夜未睡,进门解了披风,匆匆走进卧室。
“你怎么还没歇着,这么晚了还过来?”敖太师坐在床边,淡声问道。
“太师,我听人禀告说您吩咐将家中东西分部分让韩家商队运走,可是……可是情形有些不好?”钟氏在家时是娇养的侯府千金,嫁给敖太师后安心待在后宅,除了她哥嫂说的话,其他事情一无所知,“太师,若是……若是不好,我兄长家……”
钟氏相貌不错,如今也才三十来岁的年纪,梨花带雨让人怜惜。敖太师看她惶急的样子,心中一柔,正拉她坐下打算安慰几句,听她提到忠义侯,话到嘴边一变,“管家没禀告你吗?只是为玉珊准备些嫁妆,没什么事,不需担心。”
“太师,这几日……这几日我总是睡不着,听说时局乱得很。外面人心惶惶的,前两日高尚书夫人带着儿女回了娘家……”
“无妨,乱一段日子就好了。你让人谨守门户,若是你哥哥那边派人来问,告诉他们安心,待新君继位,天下自然就平定了。”
“好,我明日就打发人去与我兄嫂说一下,他们这几日急得很。子归……唉,子归那孩子竟然就这么走了,我嫂子想起来就以泪洗面,我哥只说那逆子铁了心要跟着……走,不如就当他死了。”钟豫是跟着宁泽天走的,钟氏本来想说圣上,一想不对,可直呼圣上名讳她又不敢,只好含糊过去。
钟氏这几日担忧,一来是忠义侯不断派人来找她打听敖太师的意思。忠义侯当众将钟豫逐出族,铁了心要跟着敖太师,现在,随着宁泽天未死、御驾亲征、南夷凯旋的消息传来,人心偏向宁泽天的越来越多。忠义侯心中也不安稳起来。
钟寄天暗地里已经后悔不该太早将钟豫逐出门墙,不然他跟着敖太师,钟豫保着圣上,多好的左右逢源的机会啊。可现在大好机会失去,他只能寄望于敖太师能稳住局势。所以时时派人到敖家来找妹妹打听。
二来,钟氏自己心中也有不安。二儿媳王氏死后,韩氏惶恐不安。韩氏收到娘家来信后,满府中无人可说时,忍不住找钟氏这个婆婆说了半晌话,言里言外觉得女子薄命,娘家会弃女,婆家可休妻。钟氏劝了韩氏半晌,只说敖有期还是个忠厚孩子。但从这话头上,她想到了自己,自己未曾为敖家生下一男半女,若真是大厦将倾,敖太师会管自己吗?
敖太师耐着性子好言安慰了几句,只说一切安好,让她放心,打发她回去歇息。
钟氏听敖太师说一切太平,心中稍安。
第二日韩家商队来太师府运走东西。
敖大管家想着这可是大消息,又按着假和尚交代的联系法子,让家里人去了一趟城外破庙找假和尚传信。
假和尚一听敖大公子要离京,想着这事可怎么好,到底要不要拦。
他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熟门熟路绕着皇城找到一个小角门,溜进宫中去找霍敬德商议这事情。
347章 官道两头
按着敖太师的吩咐,敖有期本是要立即离京的。可他想着得交代韩氏几句,这一交代时间就耽搁了。
到了第二日凌晨时分,敖有期才一早带着自己的大儿子,父子俩坐着一辆普通的油布马车出了京城,跟在马车前后护卫的侍卫护院,都换成了普通人家下人的服饰,步行跟随。
敖太师没有去送儿子出门,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东边冒出了太阳,寒冬腊月里能在太阳下走路,那可比冒着寒风走舒服多了。
他喃喃说道,“倒是个好兆头啊。”
往日从不信什么兆头鬼神之说的敖太师,如今渐渐觉得天意这种东西,好像真的有。不然,敖家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敖大公子不知道父亲的感慨,只坐在马车中出神。这马车与京城中那些车行租借的马车差不多,车身狭小只能坐两个成人,他们父子坐在马车中,奶娘在后面跟随。
马车只有一匹马拉着,车身薄,马儿一走就颠簸不停。车中虽然垫了几层软垫,可人坐着东摇西晃还是免不了磕碰。
敖大公子的大儿子才三四岁,换了普通富人家的锦缎衣裳,懵懂地跟着父亲坐在马车上。没坐一会儿,就嚷着衣裳磨得身上又疼又痒,又叫着屁股疼背疼,小声哭闹起来。
“大郎莫哭,等到了客栈,父亲让人换辆大马车。”
“父亲,我不要坐这马车,又臭又小,我要坐家里的马车,这马车太小。还有这些衣裳,太硬了,您看我手都磨红了……”娇生惯养的敖府第三代嫡公子,哪里吃过苦?坐这种小马车,对他来说已经是人间酷刑。
马车外的护院随从们,听着小少爷的哭闹,都是叹气。那身上的锦缎,一般富裕人家都穿不起,小少爷竟然还嫌粗糙啊。
敖家小少爷觉得今日是从出生以来,最苦的一天了,而且往日他一哭奶娘丫鬟们就围上来哄,现在却只有父亲,听敖有期说到了客栈再换大马车,立马大哭起来,“不要,我就要换,马上换!”
“小少爷不哭啊,奶娘抱着您坐吧?”奶娘听到小少爷哭闹,连忙爬到马车车辕上,半跪在车辕边探身进马车。
无奈小公子脾气犯了,压根不肯,“你滚!放肆,谁让你进来的!你滚,滚!”敖小少爷拳打脚踢,他的小拳头打的奶娘生疼,可奶娘哪敢就这么退下。
敖小少爷看奶娘还不滚,抓过马车边的暖手炉,直接往奶娘身上砸过去。
奶娘猝不及防之下,被手炉砸到,手炉中的炭滚出来,烫到了奶娘手上。
奶娘痛得发出一声痛叫,想要躲开,人本就半跪在车辕上,这一躲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滚下马车。
赶车的车夫连忙想要勒住马停下,没想到奶娘那一滚带起一块炭,烫到了马屁股。马吃痛之下,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
车夫再使劲勒缰绳就勒不住了,反而因为马车颠簸,也从车辕上掉了下去。
这变故顷刻间发生,敖有期在马车中大声喝问“怎么了”,马车外敖府的侍卫护院们手忙脚乱地想要追上马车将马停下。
无奈他们往日都是骑马出行的,这乍然变故,就靠他们两条腿想去追上惊马,谈何容易?
马拉着这辆小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狂奔。
敖有期是个文官,一手将儿子抱住,一手拉着马车的车窗,却还是止不住颠簸之势。父子两个在马车中东翻西滚,越来越向马车外滚去。
这种小马车只有车帘,连扇门都没有,这要滚下去,不摔死,也得被马车碾到。敖有期大叫救命,敖小少爷呜呜大哭。
官道另一头,林晓正和宁泽天慢悠悠地沿着官道往京城走。
从南夷回来,这一路林晓背着宁泽天放开速度全力奔跑,才十多天就到了京城的麒麟山下。两人上山看了一趟,山寨没了人不见了,只好再往京城走。
宁泽天看林晓额头都出汗了,就说反正已经到麒麟山,也不急着马上赶到京城。看太阳不错,掏出披风给林晓披上,拉着她慢慢走路。
“我不冷!”林晓嫌弃披风累赘。
“不冷也披着。”宁泽天将她解披风的手拉下,怕她再去解带子,就将林晓的右手捂在自己手中,“你看手都有点凉。”
手露外面当然是凉的,林晓想反驳,可接下来,宁泽天将她的手捂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林晓冰凉的手背,碰到宁泽天的手臂,明显感觉到他冷得哆嗦了一下,他却将林晓的手捏得更紧了。
林晓嘻嘻一笑,“你心疼我啊?”
宁泽天唔了一声,隔着衣袖摸着林晓的手,这手的肌肤一点也不细嫩了,风吹日晒地摸着有些粗糙,骨节分明,手指的指骨咯到了自己胳膊,“吃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长肉呢?”
“你想我长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