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大毛在梦里都知道自己完了。这会儿终于现实和梦境重叠,大毛彻底清醒了。她坐在床边上,看着床单中间湿乎乎地一大片,一时无法正视自己。虽然四下无人,她也尴尬地无地自容。
现下已经如此,大毛自是不能放着这尿湿的被单、席子不管。她准备悄悄地点上油灯,把被单洗了,席子擦了。可是这天亮以后要怎么说呢?李杏儿明天见到这晾着的被单必是要问上一问,到时候可叫她怎么说才好!从实招来是万万不能的。大毛冥思苦想,思来想去,倒是真的琢磨出个好法子。她决定这黑锅,由盼盼来背。
好在今夜月色不错,大毛抱着被单,提着煤油灯,蹑手蹑脚地去了锅屋。把油灯点着,她也不压水,直接舀了缸里的水来洗。来来回回洗了四遍,直到一点味道都没有,她才罢手。又使了吃奶的劲把被单拧了一圈又一圈。这后面她就要开始做些手脚了。大毛准备在被单的一角和偏中间的位置撒上点血迹,等明天李杏儿问起来,她就说是盼盼叼了老鼠,跑到她床上吃了,她实在忍不了这味道才把被单洗了。反正盼盼的脑袋早好了,现在又开始往家里叼些小动物了。
大毛拿了菜刀,准备照着手指来一道。她借着昏暗的灯光把左手五根手指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挑了食指出来。可是这刀,下去又抬起,抬起又下去,怎么都割不到肉里,连皮都没碰到。大毛这会有些佩服那些个割腕自杀的了,那得多大的毅力啊!
大毛放下屠刀,有些气馁,实在对自己下不去手。她咬着指甲想了半天,倒是想出个不疼不痒的好法子。她拿出一个碗,朝里面倒了一碗底的酱油,又往里面加了一点点水。这会儿也不找被角了,直接把被单扒开,随便找了一块,泼了上去。她把沾了酱油的那块被单举起来看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大毛又赶紧把碗洗干净,不留痕迹。
接着她就踩着小凳子把被单晾在了院里的晾绳上。最后打了点水,把草席子也擦了好几遍。等这些都忙活好,大毛哪里还有什么困意。
李杏儿第二天看见院子里的被单,确实如大毛所料,跑来问大毛,好好的怎么被被单洗了。大毛这会儿正挂在床边上睡的香甜。听了李杏儿的话,立时醒了。
“娘,盼盼也不知道拖了什么来我屋里,这回儿它居然跑我床上吃了。我昨晚闻着实在受不了,就把被单洗了,席子擦了”。
李杏儿听着倒是有些信,上回大毛可是连地皮都铲了一层。李杏儿心想,“我家大毛真是个爱干净的”。
大毛赶紧爬起来往院子里走,“昨晚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洗干净”。李杏儿也跟在后面去了。
“哎,我果然没洗干净。娘你看,这么大一片”。
李杏儿走过去看了看,确实黑糊糊一小片。又凑近闻一闻,“唉?这怎么还有股子酱油味?”。
“喔,娘我知道了!昨天的杂鱼泥鳅,富贵扔了条大泥鳅给盼盼,它定是叼着跑我床上吃了。哎,都怪我吃饭的时候没关门”。
“我记得盼盼叼了泥鳅往外面跑去了啊?那小杂鱼我也没放那么多酱油啊!”。
大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盼盼不会是从别家偷了什么好吃的吧?都怪你和富贵,都把她喂刁了,这清茶淡饭的它还不想吃怎地?”。李杏儿又去仔细看了看被单,“你这洗的什么,跟没洗一样。等下我帮你重新洗了。我看这酱油没沾上多久,放点糖,该是能洗掉的”。
大毛这会躺在麻袋上有些醒了,想想还有些好笑。虽醒了,她一时也不想睁眼。尽管是深秋,山上还能听见些蛐蛐叫声,远处还有些清脆鸟叫。大毛闭着眼睛,十分享受,可是这蛐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毛刚准备睁眼,突地有什么东西蹦进了左边耳朵里。
大毛跳起脚来,歪着头使劲拍右边耳朵,想把这倒霉玩意给倒出来。可是这耳朵里痒痒地,还有点往里面爬的感觉。大毛也不敢伸手去掏,很怕再一下把它按进去。看高老头坐在不远处石头上,赶紧找他帮忙,让他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一个蛐蛐。
高老头揪着大毛耳朵,眯着眼睛瞅了好一会儿。“哪有什么蛐蛐,好像有团黑乎乎的耳屎”。
这会儿正好快到饭点,大毛没法子,只得歪着头往家走。希望这小东西路能自己爬出来。路上遇到些其他村户,见二柱家这闺女歪着脑袋走路,难免要问上一问。大毛都老实回答,说是耳朵里进了只蛐蛐。大家听了这话,心里都暗自怀疑。“二柱家这闺女,是不是还有点傻?”。
等到了家,大毛赶紧叫富贵来看。富贵看了半天,里面好像确实有点东西。“大毛,你这肯定不是蛐蛐,最多是个蚂蚁。我看了就一点点大”。
不知这蛐蛐撞到了耳朵里的什么东西,大毛这会儿觉得有些疼。她有些害怕,“它要是把我耳朵撞聋了怎么办?它要是闷死在里面,该怎么拿出来?到时候把自己耳朵堵住不说,时间久了难道要烂在里面。现在可没什么做手术的法子”。大毛越想越害怕。
“富贵,我现在耳朵疼,你快去把爹找回来”。
富贵看大毛皱着眉头的样子,撒腿就往下跑了。一口气跑到了文静家,这会儿干活的众人也都差不多要回家吃饭了。富贵跑过来咋咋呼呼道,“爹,爹!不好了,不好了!大毛耳朵里进了个蛐蛐,出不来了。她这会儿正叫着耳朵疼呢”。
杨二柱听着这事虽然玄乎,却也不敢耽搁,撂下手头活计就往家跑。其他人听了觉得新鲜,也不回家吃饭,跟着二柱往他家去了。
这么乌拉拉一阵子人,倒是把大毛吓了一跳。杨二柱先看了看大毛的左边耳朵,里面确实有东西。然后去拍了怕大毛的右边耳朵,也没能把蛐蛐倒出来。旁边众人七嘴八舌的出起注意来,什么拿细树枝叨一叨;拿跟套被大针戳一戳;什么灌点水让它自己淌出来。大毛听着都想吼上一句,“老乡们,长点心吧”。倒是有人出了个好主意。
“二柱,你不防把煤油灯拿来点着,放在耳边上。这一般虫子都喜欢火,或许见着这火光,蛐蛐就能出来了呢”。说话的是倩子的爹。
杨二柱听着这个倒可以试试,忙去屋里拿了煤油灯。院子里太亮,一群人又都转移到了锅屋里,把门窗都关好,再加上边上围了这么些人,大毛那倒是真的有些黑。杨二柱拿着灯,放在大毛耳边,大家也都静悄悄地不说话。可是过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反应,杨二柱有些急,把灯又往大毛耳边靠了靠。
“哎呦呦,爹你拿远点,烤着我耳朵了”。大毛龇着牙叫了声。这时突然感觉耳朵里的蛐蛐动了动,她赶紧禁了声。待感觉蛐蛐爬出耳洞的时候,大毛猛地把头一歪,把耳朵往下一倒,这蛐蛐就被倒了下来。
“哎呦,真是个蛐蛐!”。
“这蛐蛐怎么跑进去的?”。
“这蛐蛐还不小呢!”。
围观的乡亲们看着地上的小蛐蛐炸开了锅。他们开始是有些不信的,谁听过蛐蛐跑耳朵里的?多稀罕啊!
蛐蛐倒了出来,大家渐渐地也就散了。大毛怔怔地坐在自己床上,“这难道是我昨晚的报应吗?我这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李杏儿从外面割草回来的时候,搂着大毛心肝肉的叫了几句。又嘱咐她以后没事别睡草地上,往高点睡。
大毛的名号,在这附近的几个村庄里又响亮很多。大家提起她来,不再说是二柱家的傻闺女,而是,“哦!就是那个耳朵里进过蛐蛐的娃啊!”。这或许也算因祸得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了挺多的,居然还没到3500
耳朵里进蟋蟀这事是真的有的
早上也不知道点到啥了,把一个小天使举报了。。不知道是谁,十分抱歉
第60章 婴儿哭声
今日又逢私塾放假, 大毛、富贵、成才三人相约去山上敲枣子。
去大山头的路有两条, 一条从桃花山山顶上过,一条在桃花山的侧面坡上。侧面那条路下面与余家村的山形成了一片洼地,形似簸箕,大伙称之为簸箕洼。这簸箕洼里大大小小的长了许多野枣树。现下正红彤彤地挂满了枣子。
三个娃一大早就挎着篮子,带着麻袋往山上去。他们把牛群赶到桃花山与大山头交接的坡上,就随它们去了。然后一块儿从坡上风一样地, 一边叫, 一边往枣树林子冲了过去。到的时候,大毛差点没刹住, 险些摔个够啃屎。
这片枣树是一年比一年多,有些还矮矮地就挂了许多果子,大毛这么高, 伸手都可摘到。大毛这些天从这儿过的时候总要摘几个尝尝。运气好的时候,能摘个有点甜味的, 运气差的时候, 那枣子吃起来就跟木头渣子似的, 再差点还能吃出些虫子虫卵来。正是因为味道不好,才能剩下这么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