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花戴过了就别要了,素色的不吉利。”陆慕游被花重锦窃笑的样子逗得心情甚好,开口说道,算是准许她卖了这绢花。
“国师大人,助教大人,多谢二位来为亡夫送行。”素服的棠姜站在孟员外灵枢前,转头看向了他们。到底是古人诚不欺我,都说要想俏一身孝,白里透红的脸庞,泪珠盈盈欲滴,躬身肃立的戚容显示出恰到好处的身形曲线。
“娘子有礼了。”花重锦还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棠姜,眼神却溜到了陆慕游的身上。方才与他谈笑的陆慕游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面容肃穆,不曾多看棠姜一眼,浅浅地点了一下头,真真是霁月清风遗世独立的国师大人。
而在陆慕游身后,一位身形健壮的汉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棠姜,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位郎君,一位略矮,倒吊眼扫过棠姜和她身旁的灵枢,而另一位身形单薄,面色有些不好,一看便是身子弱,久病造成。
“表哥。”棠姜目光看向了那位倒吊眼的郎君,开口喊道。这位郎君正是东郭祝。
东郭祝不着痕迹地拉了一把身前的健壮汉子,道:“这位是崔朱将军,另一位是南诏的慕容世子。”
花重锦眯了眯眼睛,没想到能够见到南诏的慕容皓,南诏乃是颂朝的附属国,官家不放心山高皇帝远的南诏,在南诏上一任王还在位的时候,便将慕容皓送来当质子,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想当年,慕容皓也是惊才绝艳的郎君,现在确实整日病歪歪。说是水土不服,大家心里各有猜疑。
慕容皓淡淡地扫过花重锦。
没有缘由,花重锦觉得慕容皓看她的眼神有种欲言又止的意味。花重锦摸了摸脸,今日她特地将脸涂黑,本就不算倾城,现在站在棠姜旁边更是蒹葭倚玉树,况且,她的印象里,似乎没有结识过慕容皓这类人物。
崔朱一双牛眼快要长到棠姜身上,被东郭祝匆匆拉着完成了祭礼,而后匆匆而去。反倒是那位面色苍白的慕容皓,优雅地完成了整套祭礼方才告辞。
花重锦薄唇紧抿,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第22章 倒打一耙
花家的小院中。
花重锦斜楞着躺在葡萄藤下的吊床上,微微眯着眼睛,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连睫毛都带着金色的光泽。而在花重锦的肚子上,泡泡慵懒地躺着,与花重锦一同享受这春日难得的阳光。
花重锦动了动身子,泡泡随着花重锦的动作调整了一下身子,花重锦有些无奈地睁开眼,伸手戳了戳泡泡的大屁股,“泡爷,你能少吃点儿吗?我觉得午饭快被你压出来了。”
泡泡动了动屁股,没有搭理花重锦。
花重锦孜孜不倦地戳着泡泡的屁股,碎碎念道:“你说,为啥崔将军还没过来找我?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找别人,我就不信这京中除了我,谁还敢给他保媒。”
“喵呜!”泡泡猛地站起身,看向了门口,耳朵动了动,转身跳下了花重锦的肚子。
“哎呦,我的泡姑奶奶,你小心着点儿。”花重锦摸着肚子坐了起来,正巧看到东郭祝探头进来,见花重锦坐在院中,这才走了进来。
东郭祝微微弓腰,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贼眉鼠目的小厮,手上端着个小盒子。
“花助教,久仰大名。”东郭祝进门便寒暄道。
“东郭郎君有礼。”花重锦笑着从吊床上跳了下来,吊床摇晃着,泡泡小心翼翼地躺在吊床上,生怕栽倒掉到地上。
“哈哈,听闻花助教将京中人脉谱尽数记在心中,这样一看,果不其然,我还没有介绍,助教就知道我是谁。”东郭祝笑着,转身从小厮手上拿过小盒子,恭敬地递了上来,道,“一点儿小意思,还请花助教笑纳。”
“东郭郎君谬赞了。”花重锦心中道,若不是为了巫毒殿的任务,谁闲着没事记这么个长相不佳的已婚中年油腻大叔?想归想,花重锦还是一脸很荣幸见到你我记得你很久的神情,道,“郎君,无功不受禄,想必你也知晓。”
“哪里的话,花助教肯接下崔将军的媒事,自然是有功。”东郭祝伸手把箱子打开,只见箱子里边放着小金元宝,足足有六个之多,足够把她这小破院子买下来翻新成二层小楼了,她娘的药也可以换点儿好参来用了。
花重锦笑了笑,伸出手,在东郭祝志在必得的目光中合上了箱子,推了回去,“东郭郎君,我不能坏了规矩。”
“好一个不能坏了规矩。花助教,这个媒自然是不能做的。”云捷飞用手上的剑把花家的门推开,恭恭敬敬地将陆慕游迎了进来。
“国师,这可是关乎崔将军的婚姻大事。”东郭祝皮笑肉不笑地转身,看着陆慕游,道,“想必官家也跟您说过,崔将军的婚姻可是大事。”
陆慕游冷冷地看了一眼东郭祝,他说得不错,官家确实有提过,崔家掌兵,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是朝廷手上没有人质在手,未免有些心中无底,所以年末崔将军的娘子过世之时,官家特别准许崔将军只守孝三月即可。
“喵咪~”泡泡看到陆慕游,激动地眼睛放光,原本恋着吊床不想下来,现在想也不想就直愣愣地冲了下来,摔了个跟头打着滚儿滚到了陆慕游脚边,猴急地抱紧了陆慕游的大腿。
陆慕游直接傻眼了,泡泡每蹭一下,陆慕游的汗毛就立正一次,千算万算,他竟然忘了花重锦家中的猫咪。
陆慕游旁边还站着东郭祝,东郭祝虽说只是崔朱年少时期的伴读,多次名落孙山,但是能够一直跟在崔朱身侧,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反应过来的花重锦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捞起泡泡,泡泡眼睛微微眯着,一脸痴汉状。花重锦蹙了蹙眉,泡泡平日是个不亲人的公猫,别说人了,就连街头巷尾的母猫都爱答不理,花重锦心中一咯噔,莫不是弯了?她还想要萌萌的小猫崽子!
陆慕游刚刚松了一口气,只见抄着猫蹲在他脚边的花重锦一脸怨念地看了他一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去将猫放进了屋子里。
就这么一个啥都写在脸上的小娘子,他为何总觉得她身上有他看不清的东西?
花重锦看着陆慕游忽然有点儿心虚,凑近了陆慕游,还没来得及说话,“哈秋”一个喷嚏差点儿没遮住。
见花重锦左掏右掏也没掏出来个帕子,陆慕游抿了抿唇,从袖子中取出一方帕子,想要替花重锦擤鼻子的手顿了顿,拐了个弯,将帕子塞进花重锦手上,道:“洗干净了还给我。”
花重锦揉了揉鼻子,应了一声。
陆慕游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方才在丹炉室,听闻东郭祝在几个官媒处碰了一鼻子灰,去往花重锦那里的时候,他顾不上快要起炉的丹药,拔腿就往这边跑。
“东郭祝,你应当知晓,这件事不是官家应不应他服丧几日的问题。”陆慕游冷冷地道。
东郭祝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看向了花重锦,花重锦斯条慢理地将手帕折了折,塞进袖子里。
有什么问题,花重锦都知道,若是郎君娘子们的生辰八字和籍贯都记不住,她还吹什么牛,回去吃自己算了。
东郭祝来之前,她就知道别人不会接这档子事。一方面是两人都是新丧新寡,另一方面则是追溯两人的祖籍,棠姜的祖父乃是崔家流落在外的外室子,这件事在早年间闹得颇大,没几个人不知晓。所以,这二人实际上是同姓,不宜婚配。
花重锦摸摸鼻子,这事儿在鸿胪寺都是有备案的,作为鸿胪寺卿的陆慕游绝对没理由不知道。不过花重锦倒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表哥表妹都照样结婚的年代,这都隔出去这么远了,比表哥表妹结婚生傻子的概率不知道少多少。
一时间,整个空气都凝固了,陆慕游看着花重锦,花重锦自知有些理亏,但是又不能说不做这个媒。云捷飞和东郭祝两个大眼瞪小眼,更是不想退步。
“国师,在我来之前,将军跟我说,若是国师大人执意要阻挠,那么,还请国师和花助教三日后移步一趟将军府,习俗是人们形成的,那么遵守不遵守,应该是由神明来决定,还请国师出手卜一卦。”东郭祝终是退了一步,道。
言罢,东郭祝转身走了出去,跟在东郭祝身后的小厮看一眼手上的盒子,再看一眼东郭祝离去的身影,揣着盒子跟了出去。
陆慕游薄唇紧抿着,一把拽过花重锦的手,看了一眼屋中瞪着亮晶晶眼睛看着他的泡泡,还是没有拉花重锦进屋中,转身看了一眼跟在他身侧的云捷飞。
云捷飞二话不说,直接闪身出了院子,顺手将门也带了上去。
“花重锦,这门亲事你不能接。”陆慕游开口道。
花重锦想也没想,“不行,我必须接。”
“花重锦!”陆慕游微微蹙起眉头。
“大人不用多说,我已经打定主意保这门亲事。”花重锦打断陆慕游。
陆慕游伸手抓住花重锦,手腕一个用力,将花重锦扔在吊床上,非常有技巧地一手牵制住花重锦,另一只手卡住了花重锦的下巴,不待花重锦反应过来,陆慕游屈膝压住了花重锦的腿,让她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