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支吾着摇摇头,常嬷嬷怒喝道:“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犹豫?有话就赶紧说!”
知秋一个激灵,忙道:“县主, 那新科状元在门外,口口声声说要履行当日的誓言……还说……还说,要迎娶县主您为妻……”
周娟腾的一下子站起来, 尖锐的喊道:“他怎能这样,我娘说得够清楚了,他竟然还敢如此纠缠!”
苏琼瑶也黑了脸,这柳方正胆子倒不小啊,竟敢在门口堂而皇之的威胁,这不是摆明说了他们从前有私么!
苏琼瑶侧头看了看常嬷嬷,问道:“嬷嬷,你从前在内宫,可曾知道,女子清白被辱,可要怎么办?”
常嬷嬷松了口气,今日她实在是担惊受怕太多了。如今见县主这样问她,显然是极不喜欢那个状元了,如此也好,直接怼回去便是了。
便说道:“县主,不如奴婢让秦嬷嬷训斥他一通,虽然他如今是状元郎,但是皇上还未定下官职,您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他竟敢如此污蔑。”
苏琼瑶摇摇头说道:“不,他不会死心的,我自己去。”
到了府外一看,柳方正果真站在外面,深情款款的看着县主府大门。他一袭白衣一枚飘飘,瘦削的身材傲然挺立在寒风之中。
县主府门外,赵进带着一队侍卫守在一旁,秦嬷嬷则一脸严肃的说道:“还请状元莫要辱了县主清白。”
柳方正态度卑微,扬声说道:“请让县主见我一面,一面即可,我想当众问她,儿时的誓言,究竟还算不算数?她可曾……可曾记得我的话?”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都在窃窃私语。
“他是新科状元?果真如旁人所说的,长得煞是好看啊。”
“昨日听说好几位大人……连首辅也替自己侄女求亲呢!”
“但是他全都拒了,当真是傻呢!像他这种寒门子弟,若是娶了个达官显贵的女儿,岂不是一步登天呢?要知道状元三年便可出一个,真正登天的还是要靠姻亲呢。”
“不过他也算有骨气,就是要求娶自己心爱之人,真是好男人啊。”
“听闻这县主……是个寡妇呢!”
“不知道这县主是何等的美人,竟然让状元郎如此念念不忘呢……”
苏琼瑶沉着脸走出来,淡淡的看着柳方正,问道:“状元郎究竟有何事不能释怀,竟是要让人认定我与你有私么?”
柳方正眼前一亮,苏琼瑶已经换了适合身份的衣衫头面,头上虽然挽着妇人髻,却掩不住她明艳好看的姿容,高挑个儿,冬装裁剪得恰到好处,蜂腰盈盈一握。
莫说柳方正了,周围的百姓都倒吸一口气,直呼如此美人,也难怪即使嫁过人,还是能让状元郎怀念至斯。
柳方正拱手鞠躬,说道:“瑶儿,你终于肯见我了?”
苏琼瑶冷笑一声:“状元郎如此要挟,我如何敢不出来相见?若我继续呆在府内,只怕明日流言蜚语,立刻传遍了京都……即使我不怕流言蜚语,又怎能不怕我那姑母……你娘呢?”
这话说得耐人寻味,柳方正身子抖了抖,说道:“瑶儿,我知道你还恨着我娘,不过如今我已经中了状元,我说过,等我考取进士,就娶你为妻,不论我娘如何,我都要娶你的。”
苏琼瑶呵呵冷笑:“状元郎可不要胡乱污蔑人,你娘是我姑母,长辈做任何事,自有她的道理,我怎会恨她?不过当初你家与我家已经断了往来,我也早早的嫁作人妻。幼时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
柳方正急忙摇头说道:“瑶儿,你作何如此绝情,幼时我们曾发誓,一生一世,你不记得了吗?”
“你也知是幼时,少儿无知言语,岂能当真?”
“可我……可我当真了!”
柳方正眼里满是伤痕,温润的他,情泪点点,在场的人无不为他的深情感动。
除了苏琼瑶,她声音冷冷:“你既然当真,当初又在何处?你可知我……你可知,我早已不是苏琼瑶,若不是清安,我又怎会活在这世上?”
柳方正捧住心口,紧皱眉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娘的错,是我娘的错……”
苏琼瑶不耐烦的打断他:“柳方正!你知为何我如此厌恶你!就是因为你懦弱无能,到现在你还把一切怪到你娘身上?你娘有什么错?她希望你功成名就,她盼望你金榜题名之后娶个帮你衬你的夫人,有错吗?”
柳方正讷讷的说道:“可是她……并不知我心中所想!”
苏琼瑶冷笑:“你心中所想?连你自己都不曾追求过,凭什么旁人就要知道?”
围观的百姓们都炸开了锅,这下子倒都认为这美貌县主所言极是,男子懦弱,却把错处都怪到家中长辈身上?岂不是可笑。
柳方正瞪圆了眼,一语不发。
苏琼瑶又道:“话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此生我只心悦清安一人。”
说罢,她转身要走。柳方正急急上前,被赵进一把拦住,他只能站在原地说道:“但是清安他不在了,清安他走了。瑶儿,清安是我们的伙伴,我知道你伤心难受,我也是如此,可是他既然走了,让我照顾你……可好?”
苏琼瑶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清安怎会死?清安他一直在我心中,哪里都不曾去。”
苏琼瑶坚持着回了府进了内院,还未行至房内就已经泪流满面。
清安,清安,你可还好?你可还……活着?
常嬷嬷吓了一跳,忙遣了丫鬟们下去,只留下知秋一起,将苏琼瑶扶进去,替她擦泪更衣歇息。
她只当县主是怀念亡夫,不由得心累感叹,县主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听闻她丈夫过世已有两年了,她竟还如此不能忘怀。
苏琼瑶这一躺下,却不能起来了,高烧不退,胡言乱语。
周娟心急如焚,守在她身边不肯离去。
赵嬷嬷轻声劝:“小姐,县主如今高烧不退,您也要好生歇息,不然您若是病倒了,县主岂不是更好不了?”
周娟摇摇头说道:“娘她需要我,我不会走的。”
她想到两年前,娘听说爹死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守在床前,将手放在娘的额头上。
娘说这样她好受一些。
周娟将手搁在苏琼瑶头上,一动也不动,手麻了就换一只手,谁劝她也不肯走。
一病就是四五天,苏琼瑶嘴里一直喊:“清安……清安……”
常嬷嬷心中焦急,若是活人,她还能想办法请过来,这死了的人哪里能弄过来呢?
周娟却突然缩回手,说道:“嬷嬷,你快去,快去找我三叔,叫我三叔写信去!”
常嬷嬷不明所以,问道:“写信?写给谁?”
周娟抿着嘴说道:“就跟我说,我娘她想我爹了,她病了,活不过来了。”
常嬷嬷眉头一皱,这小姐怎么胡乱说话,县主只是病得急了些,久了些罢了。
但现下也不是怪她的时候,整个京都,县主除了小姐,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就算过来帮着看顾些也是好的。
她急忙取了对牌出去,喊了秦嬷嬷,让她亲自去太子殿下宫外的府邸,接周清乐过来。
到了傍晚周清乐才急匆匆赶过来,周娟压抑着哭声喊道:“三叔,三叔,娘她喝了这几天的药都不醒,大夫说她忧思过度……三叔,你快去写信……写信……”
周清乐吓了一跳,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周娟不知道,他却知道,二哥的信退回来两封了,他也没敢再写。偏偏从岐山王世子那里得到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糟糕。
其实他跟在太子身边,虽然太子主要管的是工部,但对边防战事也有所了解。太子亦是忧心忡忡,担心齐家军都不能对抗大漠了。
周清乐不好进内室,只绕着圈圈在屋外踱了几圈步,灵机一动,招手喊来周娟,低声附耳说道:“你偷偷让人走开,单独对你娘说,她这样,岂不是让你爹担心……另外告诉她,我这封信没有被打回来,你爹定是之前战事忙才未收到信的。”
周娟犹豫着问道:“这样骗娘……不好吧。”
周清乐一咬牙:“没什么不好,若是你娘这样伤怀下去,坏了身子,岂不是更不好?”
周清乐出了县主府,转身就去了岐山王府,他心下不安稳,想要问一问齐景辰,边防到底是怎么了,难道齐家军真的败了?还是……他哥已经死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心中狂跳,嫂子病倒了,他跟没头苍蝇似的,想了半天才想到齐景辰。对,齐景辰面冷心热,一定会帮他的。
第63章 林家家学
周清乐站在岐山王府门口一刻钟了, 守门的护卫只说了要进去通报, 却没了消息。他俩一言一语,却是说周清乐没有帖子,又这么晚才拜访,不合常理。
周清乐跟了太子这些天,自然也是清楚规矩的,但是他担心着二哥心中焦急, 哪里还顾得上合不合理。
又等了半刻钟, 天已经擦黑,还没见到人出来, 他搓搓冰凉的手,缩缩脖子上前问道:“二位爷,还请帮忙询问一声, 我是荷香县周清乐,与世子爷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