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是对许笑说的,她点头应允,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目前还不清楚都墨到底为何要帮尹和政,若是都墨带领琉璃宫走在作死路上,她弄点破坏拯救下自己也不算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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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尹和慧大婚,皇上特地下旨今日不朝,一众官员都在家睡懒觉,正是探访的好时候。
但尹和政出门前大概是没看黄历,刚和贴身护卫从后门出来,一个红色身影从身前的水坑跑过,威力堪比一辆马车碾过,溅起一波脏水,裤子湿了大半。
后面一群人追着喊着再次从那水坑踏过,尹和政一时躲闪不及,待人走后连头上都湿了。
“王爷,是属下护卫不力。”护卫吓懵了,赶紧拿出干净手帕递给他。六王府的人脑子真不好使,好死不死从这里过,惹怒王爷,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尹和政大好的心情被毁了个一干二净,边擦头发边抱怨:“晦气。”
成了亲的人,没半点长进。
“本王回去换身衣裳,交代管家尽快把这个水凼……把这个水坑填了!”
说完,尹和政刚出门便打道回府。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第一个到访的客人不是都墨,而是尹和顺。
尹和政抵达书房,看他神情憔悴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丢了魂,脸上有几多处青紫,身着干净的碧蓝色袍子。
“五弟,你这是怎么了?”尹和政把下人遣散,坐在他身边问。
尹和顺嘴唇干干的,喝了口茶,说:“昨天范进取不是去主持仪式了吗?我走的时候路过花园遇到范知书调戏王府里的丫鬟,取笑了他几句,谁知道他撸起袖子要打架,我不怕他,就干了一架。”
尹和政一拍几案,怒气冲冲地说:“这范知书好大的胆子,之前干出贿赂考官还被人揭发这等蠢事,本王还没找他算账。本王替他向皇上求情只取消他状元之名,杖三十,禁足他两个月以保他性命,还以为经过此事他能好好反思,这屁股刚好,又出来兴风作浪,还敢跟王爷动手,这次定不能轻饶了他!”
一提起范知书,尹和政就来气。
本来说得好好的,他和范进取私下派人疏通会试的考官和皇上身边的太监,让他们提前告知范知书殿试的问题,到时候以范知书的才华,状元之位定能万无一失。
哪知这个蠢货自作聪明贿赂会试的考官篡改会试成绩,把第一名的段安划掉,做事不干净反留下证据,事后被人揭发,叫殿试第二名的范朗捡了便宜,得了状元头筹。
横竖范家得了好处,却让他白出力。
尹和顺没想到自己戳到尹和政的痛处,忙说:“三哥莫气,我昨天狠狠揍了他一顿,他挂彩比我厉害,恐怕没个五六天不敢上街。”
真要追究起来,其实一开始是他先动的手,不过是看范知书不顺眼罢了。
尹和顺拿起剥好的白水蛋在脸上热敷,又说:“唉,只是我觉得,这个范知书虽然是学士大人正房所出,做事做人都比不上庶出的范朗。三哥,你为何迟迟不用范朗?”
尹和政起身,从书柜上取下一个木匣打开朝向尹和顺。
“这是父皇赐下的夜明珠?”
“不错。”尹和政将木匣收好,不慌不忙坐回椅子上,说,“并非是我不用范朗,是我不敢用他。日前我请他来府上做客,明示暗示要将这夜明珠当薄礼送他,他却说自己并无所求。”
这小子吃他用他睡他的从来不客气,纯属装模作样,人后放屁!
尹和顺忍住想插嘴的冲动,认真听尹和政说。
“五弟,你想想,这世上有什么都不求的人吗?就连江湖里的魔教教主答应帮我们也要报酬。范朗以后能做的不比他们少,为何会什么都不要,这不是很奇怪吗?”尹和政生性多疑,对于不能理解的人越是警惕。要么范朗真的是高风亮节,要么他的野心使他根本看不上这些俗世的东西。
尹和顺沉思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脸烧红起来,磨磨蹭蹭地说:“我想他应该还是有求的,不过那个东西只有我有……三哥,用人之际,切不可慢人一步。”
尹和政前几日也为这事头疼,现在尹和顺重提,他起身在屋里踱步,苦恼不已。
第47章 人莫予毒
尹和政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得尹和顺头晕眼花。
尹和顺说:“三哥,范朗这个人性格可恶,且对我多次不敬,但不可否认是人才。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以父皇的脾气,肯定不想自己百年之后朝中动荡,加之储君之位空虚多年,东宫入住新主是迟早的事。”
尹和政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可他们谋划的不是光明磊落的事,自然不能随便抓个人就来搭伙。
自从十多年前黎氏一族被满门抄斩以后便无人赶再提此事,尹和乐大概是听到朝中风声,近日才回到金陵,其心难测,多年不打交道,也不知他走的什么路数。
尹和政始终对状元一事耿耿于怀,倒不是说范知书没考上有多可惜,反倒是这事前前后后没有一点蹊跷之处,反倒令人生疑。
段安落榜,是范知书安排的,范知书取消状元,是今年会试出题官揭发的,呈给内阁的铁证如山,范知书只能伏法认罪,偏偏殿试第二名是范朗,好处自然落在他头上。
这一切,难道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巧合吗?
正在二人聚在一起焦头烂额之时,何管家前来通报。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尹和政停下脚步。
“两位自称姓都。”
“请进来吧。”
“是。”
尹和顺放下二郎腿,说:“三哥,要不我……”
“不用回避,你昨天见过的。”尹和政唤回管家补充道,“把上好的碧螺春拿出来,再准备些糕点。”
尹和顺听到有吃的,心里犯馋,忙说:“何管家,给本王端盘合意饼来呗。”
“哎,王爷您稍等。”何管家应声,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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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爷的府邸比不上昨天去的六王爷府繁华,府上到处种有成片的杨柳和樱花树,樱花已开过,杨柳的嫩芽如珠帘垂在石桥边,风一吹,成群而动,别有一番趣味。
许笑和都墨跟在管家身后,步入一个古香古色的别苑,房门敞开着,管家将他们引至此便退下。
许笑进屋看见尹和政和尹和顺都在,虽说知道两个人是争夺皇位的好战友,还是微微感到惊讶。
天亮还没多久,这二位这么早已经凑在一起谈事?
都墨一理衣袖,行文官之礼,道:“见过两位王爷。”
“参见两位王爷。”许笑可没有给人下跪的习惯,淡淡行了个礼。
尹和政一改愁容,满脸热忱邀请他们坐下说话。尹和顺与都墨相邻而坐,许笑看只有尹和顺身边有空位,站着略显突兀,勉为其难坐下。
“都兄到访,可是有事商谈?”尹和政亲自倒茶送到都墨面前。
都墨点头没接,说:“之前王爷同本座说条件随便提,本座回去想了想,只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将和乐王爷的生死权全部交予我。”
尹和政不笑了,眉头微微蹙起,琢磨一下,道:“其实,这你可能有所不知,固然尹和乐不能当皇帝,可也不能杀了他,若是杀了他,谁去保家卫国呢?”
说也奇怪,这都墨和老四无冤无仇的,要他的处置权做什么?
都墨没急着回答他,边摇头边笑说:“王爷啊王爷,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场皇权之争,您是必输无疑咯~”
尹和政神色一凝,问:“这话怎么说?”
“和乐王爷是武将,肩负守卫疆土的重担多年,不少朝中武官都与他交好,若真要说,论资历论人脉,您勉勉强强能打个平手。和乐王爷虽然远在天边,皇上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真刀真枪的政绩朝中大臣们也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如此,在皇上心里他还不是最好的人选,皇上若要立他为储君,定是不得已的选择。好比尹和顺是皇上入口的茶水……”都墨一顿,品口茶,用手指沾出口中喝进去的茶叶,向尹和政一伸,说,“您就像这必会被吐出口的茶叶。”
尹和顺与许笑坐在对面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都墨深藏不露,直到下人送来糕点才回过神来。
尹和顺拿起一块粉色的香酥糕点递给她,说:“昨日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这是合意饼,尝尝。”
“谢过王爷。”
许笑看他态度诚恳,对他也有所改观。一边觉得或许他人不坏,一边提醒自己这是跟反派“同流合污”的人,保不准把她往沟里带。
尹和政可没闲心吃糕点,挥手让身边的丫鬟退下。都墨这番话正中他要害,尹和政心里实在不好受,都墨所言句句属实,针针见血。
父皇十多个孩子里,最疼爱的莫过于大哥和老六,其次是二哥和老五,他和老四都是宫婢所出,生母身份卑微,养母都是后宫里安分守己的五品嫔妃,从小没受什么重视。
可笑的是,多年后宫中能力最强的两个皇子就是他和老四,其他的要么无心皇位,要么年幼痴傻。对于父皇他老人家而言,他和尹和乐绝不是令他满意的继承人。就连尹和慧的赐婚都能看出一二,等尹和慧有了子嗣,说不定直接将皇位给了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