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的折煞臣妾了……”宫女出身的荣妃在这紫禁城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在和卓、济兰和佟懿儿这些贵族女子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显得黯淡无光。如今佟懿儿竟说要向自己“学习”,荣妃一时不知所措,只得低头躲避佟懿儿的目光,“臣妾是粗人,当不起娘娘谬赞——”
“听说姐姐所生的三阿哥现在已入学了,在声律、算学方面很有天赋呢,姐姐真是好福气呀!”既然难得有空和荣妃聊天,佟懿儿便索性吩咐玉衡端了些茶水点心与荣妃闲话家常,最近佟懿儿常听康熙夸胤祉学习用功,想来荣妃听了也会欣慰。
“臣妾原本就是端茶倒水的粗人,有幸为皇上诞育皇子。阿哥聪慧好学,全是皇上教诲之功。”荣妃没想到养着四阿哥的佟懿儿竟对自己的三阿哥也这样关心,一时眼眶有些湿润了,“这孩子自己争气,便是他的好造化。臣妾能有如今的锦衣玉食,也是因为有他……他能长大成人,臣妾也就知足了。”
想起荣妃之前接连夭折的阿哥,佟懿儿一时也很不是滋味。二人又寒暄了一阵,荣妃不敢叨扰太久,便告辞了。
“唉……三藩的事完了,朕本以为能去江南一趟呢!”时已入秋,佟懿儿近些时忙着照顾胤禛,又管着六宫杂事,护着济兰的身孕,一刻不得闲。康熙在前朝亦忙得不可开交,这日晌午好不容易得空往承乾宫探望佟懿儿,一进后殿便往后殿的前沿炕上的金丝软枕上一瘫。
“怎么,您就想游山玩水啦?”佟懿儿当然知道康熙想去江南做什么,但她已习惯了跟康熙开玩笑,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也不知道是谁跟懿儿说,自个儿顶想做个像唐太宗那样的明君——”
“谁说朕要游山玩水啦?”康熙撇了撇嘴轻拍了拍佟懿儿伸过来的纤纤玉手,嘟囔道,“那乾清宫柱子上的三件事,还是你看着朕写的呢!现在只完成了一件,朕心里头着急,不成吗?”
“行行行!漕运、河工,懿儿都替您记着呢——”佟懿儿当然记得十年前的一幕幕,更想亲眼见证他将自己的目标一一实现,“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不着急啊!”
“自打去年郑经那厮死后,施琅姚启圣就一直上奏可以相机攻打台澎,可到现在,还是只见他们上奏,没见他们开打,真是——”康熙原不是个急性子,三藩之乱八年他也忍下来了。可是现在施琅与姚启圣各执一词,督抚失和,康熙夹在中间不免心烦意乱。
“郑氏也算是前朝的遗留问题了。按说郑经已死,新延平王郑克塽年幼无能,如今拿下台澎金厦,可谓是探囊取物。”佟懿儿在炕几的另一边坐下,拿起一颗果子剥了喂给康熙吃,“不过他们在前线的,一定考虑的更多。虽说可能会拖延些日子,但他们的顾虑怕也不是全无道理,您还是三思为妥。”
“是啊……在前线的,看到的问题肯定跟朕不同——密奏再详细,终究也不如在现场。”康熙沉思片刻,忽然一个猛子坐起身来,经历了三藩之乱,他的想法成熟了不少,“他们二人的密奏,还是兼听则明。不过如今不宜进攻倒也是实情……他们姓郑的内讧,咱们这边也拿不出一个统一的意见来呀!”
“就是呢。现在三藩的事刚过,也该让将士们休整休整不是?”佟懿儿见康熙恢复了精神,笑着给他倒了一盅大红袍双手奉上,“这福建的大红袍,可要泡久一些才能出味呢!”
“苦是苦了点,但是有回甘啊——”康熙不知佟懿儿今日是有意泡了福建的贡茶还是凑巧,但现在二人的对话确实是话里有话的,“懿儿的茶艺,真是越来越老练了。”
“皇上谬赞,这些都是懿儿跟皇祖母学的。”佟懿儿说的也是实情,穿越前学历史的童佳意变成佟懿儿后才发现自己从课本里学的理论典故不过是纸上谈兵,跟着太皇太后这么多年,她倒是学了不少为人处世,纵观大局的本事。
“是啊,皇祖母也是朕的恩师——只是她老人家现在身子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朕还能孝敬她老人家多久……”说起年事渐高的太皇太后,康熙不禁一阵唏嘘。佟懿儿看见康熙眼角划过的忧色,方才想起按照历史轨迹,太皇太后还有五年就要离开人世了,心头不禁一阵难过。她应该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孙儿早日册立皇后的,可是现在她还能等到那天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童佳意代替佟懿儿来到这里,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呢?想到这里,佟懿儿下定决心收起心底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牵住康熙放在膝头的手,那手掌的力量使康熙惊诧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有饱含希望的光。
第61章 公主迟到
十二月中旬, 济兰终于如愿在翊坤宫生下了九阿哥。得知消息的佟懿儿听到玉衡向她禀报新生皇子的名字叫胤禟时,才发现九阿哥比她印象中史料记载的出生时间提早了九个月——于此同时她想到的另一个问题是: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 佟懿儿应该在康熙二十二年六月生下一个小公主, 可是她到现在也没有怀孕的迹象。
虽说自康熙与佟懿儿相爱知心后, 不少阿哥格格都已“消失”了, 但康熙二十二年出生的小公主原本就是佟懿儿的亲生骨肉, 似乎没有理由“爽约”。想到这里, 佟懿儿不由在康熙二十二年元旦的夜里辗转反侧。
“恭祝太皇太后福寿康宁!”很快又到了太皇太后的寿辰, 佟懿儿率领六宫嫔妃并在京命妇向太皇太后请安贺寿, 加上几位年幼的皇子, 张灯结彩的慈宁宫正殿一时热闹非凡。年逾七旬的太皇太后穿着科尔沁蒙古的贵族盛装, 看着满屋子人笑得合不拢嘴, 直说着“平身”。
穿着皇贵妃朝服的佟懿儿自数日前起便觉得四肢乏力,今日头上顶着三层金凤东珠的冬朝服冠,身上挂着蜜珀、珊瑚朝珠,更觉得整个人都往下沉。太皇太后叫平身时,她本想站起来, 却只觉得眼前一黑, 随后便失去意识。
“懿儿, 有没有好点儿?”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太皇太后慈祥的脸庞, 她已经脱下盛装换了平素穿惯的秋香色圆领布袍, 看样子仪式已经全结束了。佟懿儿心中只觉得抱歉, 赶忙起身赔礼, 头刚离了软枕又是一阵晕眩。
“懿儿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当心些——”赫舍里氏见女儿如此虚弱,终于忍不住从太皇太后生前上前一步扶住佟懿儿的身子让她躺好,旋即才发现自己有些逾矩了,忙福道,“太皇太后恕罪,奴才失礼了……”
“不妨事,这是在私底下呢!懿儿叫我一声皇祖母,她就如我的心头肉一般,你是她额涅,人同此心的道理我懂得。”太皇太后摆了摆手,起身道,“你们母女俩在这儿单独说会儿话罢!你难得进宫一趟,我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什么时候说话都成。”
“谢太皇太后成全!”眼见太皇太后对佟懿儿这般疼惜,赫舍里氏感动得泪眼模糊,一路随着苏麻喇姑一道扶太皇太后出了房门,方才回佟懿儿床边守着。
“额涅,您刚刚说……我有了?”佟懿儿见母亲回自己身边坐着,忙握着赫舍里氏的手兴奋道,“是真的吗?”
“是啊……你自个儿心里怎么没数呢?”赫舍里氏嗔怪一句,俯下身子附在佟懿儿耳边道,“又不是头一回了——”
因佟懿儿自元旦后一直惦记着“迟到”的女儿,因此月信迟迟未至她只当是自己精神紧张,近些时事情繁重的缘故,并没有往有孕上联想。现在知道自己真的有孕在身,她反倒有了一种惊喜的感觉。
“这回可不能再犯傻了啊——”赫舍里氏接过玉衡递过来的一盅鸡汤,点点头示意她掩门出去候着,斜眼看着她的背影向佟懿儿耳语道,“这回诊脉时太皇太后他们可都在呢!”
“当初也不过是一时情急……”见赫舍里氏这般紧张,佟懿儿不由红脸低声道,“额涅放心,以后不会了。”
“将来总有一天你得让四阿哥知道实情。”赫舍里氏将一勺鸡汤往佟懿儿嘴里送,一面低声叹道,“前儿个你阿玛跟我说,你三舅被人弹劾,皇上让他赋闲在家,只留了他一个佐领……你原先不就是担心他么?”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佟懿儿知道索额图如今的“赋闲”只不过是暂时的,只要他还有胤礽这个筹码,他在朝中的势力便不会减弱。不过康熙惩治他一番也是好事,至少近些时索额图多少能收敛些。
“这事儿还得皇上和您拿主意,额涅不急……再说——”见佟懿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赫舍里氏不由将汤盅搁在一旁,用目光扫了扫佟懿儿小腹的位置,满怀期待地笑道,“没准这回就是个阿哥呢?”
“还是公主好,皇上现在最缺的就是公主了——儿女双全,才能凑一个‘好’字。”不知道为什么,佟懿儿暗暗觉得这个来迟了一些的孩子应该就是个公主,她晚来一些佟懿儿反而更高兴——也许是老天爷帮她,特意让这个孩子躲过闰六月夭折的命运。
“嗯,娘娘盼着公主,那便希望她是个公主吧——额涅得走了,你好生保重,得空额涅再来看你。”赫舍里氏一脸喜气,觉得女儿无论生男生女都好。她起身向佟懿儿告辞,又嘱咐守在殿外一门之隔的玉衡好生照料佟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