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封了一等公的是皇上的大舅舅,不是贵妃娘娘的阿玛。”济兰惯有一股聪明劲,很会审时度势,这也是塔娜始终愿意济兰呆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之一,“太皇太后选您做皇后,意思很明显了,她老人家定然已经对遏大人的事不计前嫌了,论起‘勋贵’二字,再没有谁能比得上您家了。”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这么个理儿……”在塔娜眼里,钮祜禄氏自四大辅臣交权后就大不如前了,但此时她似乎又从济兰的宽慰里听出了希望来。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济兰这种出身的女孩子看来,塔娜的家世永远是难以企及的存在,即使经历了波折,也依旧贵不可言。
“我去年去潭柘寺求签,住持和尚说咱们家今年就该否极泰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皇后册立礼毕后几日,后宫女眷们又特意往承乾宫向新晋贵妃的佟懿儿祝贺。那日佟懿儿的母亲赫舍里氏难得进宫,佟懿儿便留她在承乾宫进膳。喝了一口莲子银耳羹,赫舍里氏只觉得心里甜甜的,“这下你大伯袭了一等公的爵位,你又封了贵妃,再没有谁瞧不起咱们佟家了!”
“瞧您说的,谁敢瞧不起皇上的母家呀!”佟懿儿正式封了贵妃,却依旧只穿了一身与往常无二的碧青色暗团凤纹常服袍,一字髻上插了一只珠钗。穿过了贵妃朝服的佟懿儿如今格外珍惜能穿日常服饰的日子。
“唉,是啊——皇上出息了,就是咱们全家的好处……”想起康熙登基之初尚未掌权时佟氏族兄的遭遇,再看看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神采奕奕的佟懿儿,一时感性的赫舍里氏忽然热泪盈眶,不由掏出帕子来抹了一回眼泪,对佟懿儿只肯说是沙子进了眼睛。
“对了额涅,姐姐和姐夫可好?”自从佟婉儿嫁了宽保后,佟懿儿很少再有机会见到姐姐了,再加上入宫后诸多事情应接不暇,直到这时佟懿儿才想起好久没有姐姐的消息了。
“你姐姐这几年接连怀孕,连着给宽保生了三个大胖小子——”说起佟婉儿,赫舍里氏立刻眉开眼笑,换了一副羡艳的表情,“唉,想当年我生了你们两个女儿才得一个儿子,你姐姐倒是争气!”
现在的佟懿儿想起叶克书出生时自己和佟婉儿一同在门外等消息的情形,还说出佟国维“重男轻女”的话来,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姐姐和姐夫如此恩爱美满,真是好造化。”当年佟懿儿一度以为佟婉儿才是历史上的孝懿仁皇后,现在她自己正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而佟婉儿过上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佟懿儿笑着说了一句祝福话,心头却一时五味杂陈。
“您和皇上不是挺好的么,也该有消息了吧?”佟懿儿感到赫舍里氏的眼睛顺着她的脸一直下移到她的腹部,王嬷嬷皱了皱眉,赶紧走到赫舍里氏耳边嘀咕了两句。王嬷嬷语毕,赫舍里氏立刻吓了一跳,“什么,你现在还没来过月事?”
“这……这不正吃药调着呢么——”佟懿儿就知道王嬷嬷一定不会瞒着赫舍里氏的,现在只有讪笑着回了一句。
“吃了多久了?”姜还是老的辣,赫舍里氏的问题直击要害,心虚的佟懿儿不由低下头去。
“自五月到现在,也有三个月了。”王嬷嬷心急如焚,想起这件大事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武太医换了好几副方子都不见效,该不会是……”
“不许混说!”赫舍里氏回头厉声呵止,“去把今天的药端来,我要亲自看着娘娘喝下去!”
看着王嬷嬷胆战心惊退出去的佟懿儿此时已是呆若木鸡,现在说什么也逃不掉了。
“娘娘,趁热喝了罢,武太医昨儿个又换方子了。”热气腾腾的汤药又一次被端到佟懿儿面前,只是这次她没法再把它放凉了倒进花盆里了。
“快喝罢!”赫舍里氏是真的十分担心佟懿儿的未来,她端起药碗,几乎要将那药强灌进佟懿儿嘴里似的。
“我……我自己来——”佟懿儿闭上眼睛,从赫舍里氏手里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原来这药真的很苦。
“吃颗蜜饯罢娘娘。”看着佟懿儿几乎扭曲的表情,如吉赶忙将一盘蜜饯奉上,“奴婢给您备好了。”
“这小丫头真怪伶俐的,叫什么名字?”佟懿儿拿两颗蜜枣塞入口中时,赫舍里氏见眼前的如吉穿着月白色的麻布喇叭袖袍子,锃亮的麻花辫子上系了根红头绳服帖地垂在脑后。
“回夫人的话,奴婢如吉。”
“如意吉祥,好名字啊!”赫舍里氏见如吉、王嬷嬷侍奉佟懿儿这样周到,心里一时放心了不少,“今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督促你们娘娘吃药,要像今天这样看着她吃,直到她正常为止,知道吗?”
“奴婢遵命。”看见她们俩跪地叩首,佟懿儿不知怎么想起《雷雨》里面那个被周朴园逼着喝药的繁漪来——她知道迟迟不来大姨妈是病要治,但她真的不想过早地因为被临幸而卷入后宫争斗之中。能躲一日是一日,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太多。
“因为我提前知道我是流产而死的,所以这一次我才迟迟没让你来月事。”入夜,佟懿儿再次在梦中与“自己”相遇,女人依旧背对着佟懿儿,她的身影隔着一层淡淡的烟雾若隐若现。
“那……可以一直不来吗?”佟懿儿听她这样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想早逝的话,不孕不育就最安全了!”
“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帮你。”
“你……你别走啊——”见那女人又要走了,佟懿儿不由追了上去。可跑不了两步,她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坠痛,她很熟悉这种感觉。
一阵闷雷将佟懿儿从梦中惊醒,原来腹痛是真的,佟懿儿觉得身体下面湿乎乎一片,一阵腥气扑鼻而来。
果然还是来了,只喝了一碗药,大姨妈就找上门来。且不说是不是佟懿儿的真身让她迟迟不来月事,不得不说武超众的医术真不是盖的。
“唉,果然还是夫人有办法。”第二天晨起,王嬷嬷欢天喜地地替佟懿儿换了床单,又嘱咐如吉每隔一个时辰要给佟懿儿换一次布条。这是佟懿儿时隔近二十年后再一次感受到痛经的威力。此时此刻,她正端着个汤婆子蜷在罗汉床上斜靠着软枕,感觉自己被掏空。
“听说表妹来月信啦?”因为腹痛的缘故,佟懿儿午膳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放下勺子时,康熙打了帘子笑吟吟地进来了,“朕昨儿还说,要是你再不来,就要撤了那武超众太医院院判的职呢——这种小病都治不好,还叫什么‘超众’?”
“瞧把您高兴的,懿儿都疼死了!”佟懿儿疼得没力气起身行礼,康熙还算体贴,不但免了她的礼,还将身上的墨色斗篷披在佟懿儿身上。
“王嬷嬷,去小厨房炖点红糖姜汤来,朕要亲自喂你们主子吃!”
一口猝不及防的狗粮让王嬷嬷一时有些懵了,但她很快醒过神来,踏着小碎步躬身出去忙活起来。
第38章 一任群芳妒
月信结束后, 康熙即刻命内务府赶制了佟懿儿的绿头牌,康熙的急迫心情让佟懿儿避无可避。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 佟懿儿终于决心放下自己的“专业执念”, 现在她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既然已经成了康熙的贵妃, 该发生的事, 就让它自然发生吧。
九月初的某一日, 康熙果然翻了佟懿儿的牌子, 召她到乾清宫侍寝。走完一套流程的佟懿儿才知道, 沐浴更衣是真的, 被太监裹着被子抬进乾清宫是假的。戌时佟懿儿外穿一件紫色绣绿菊衬衣, 内穿藕荷色双蝶图小衣, 乘四人抬明黄坐褥肩舆由承乾宫到乾清宫东暖阁。
佟懿儿进屋时,康熙仍坐在紫檀木书案前批阅奏章,佟懿儿不敢打扰,遂在对面前沿炕坐下。烛火映在康熙脸庞的一侧,影影绰绰, 透出温暖的光亮, 佟懿儿不禁看痴了。
“唉——吴三桂越来越不得人心, 又有人投诚了!”忽然,康熙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一个大呵欠把佟懿儿吓了一跳, 康熙听到佟懿儿的惊呼, 这才注意到佟懿儿早到了, 忙抱歉地挠挠头笑道,“来很久了罢……朕一忙起来,就把宣你来的事忘了——”
“国事要紧,懿儿没来多久。”见康熙朝自己走来,佟懿儿忙起身福了福,“皇上夙夜匪懈,是我大清之福。”
“你这话说得倒像那班汉人学士似的,不像是朕的妻子了——换了重说!”康熙一把搂过佟懿儿的腰低头将嘴唇贴近她的脸颊轻声道,“你额涅是怎么跟你阿玛说的,你就怎么跟朕说。”
“阿玛额涅的闺房之乐,懿儿从何得知?”佟懿儿听了康熙的戏言只觉得好笑,一面却只得红了脸低语一声,“夫君辛苦了,让懿儿为您解乏罢……”说着就将手不自觉地伸向康熙宝蓝常服袍的盘扣。
事后回忆起来,佟懿儿常想自己穿越前后加起来一共做了近四十年的黄花大闺女,那天晚上她究竟是怎样“无师自通”的?可能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切都是本能。
大概因为二人的精神早已交往许久,佟懿儿的初体验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几乎没有痛感。全部结束后,康熙与佟懿儿相拥而卧。依偎在康熙胸前的佟懿儿觉得这一天为什么来得这样迟,又觉得如果这个时刻这样美好,别说等四十年,就是四千年也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