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说完自己就先气笑了,还又补了句:“还是说,他今天住在你家?”
周稻撑着被子,朝后仰了下头。细碎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朝后翻倒,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的脖子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拉出修长好看的线条,形状恰到好处的喉结,笔直的锁骨线条。
周稻就这么骚气地看了门口一眼,笑容满面道:“也行啊,我今天就住下吧?”
喻栖拿起枕头砸在他脸上:“别想了,我家没客房。”
周稻抱住枕头,又露出委屈的表情:“我们可以挤一挤?”
“你这个体型跟鱼小七怎么挤?”叶珩靠着门口,嘲讽出声,“那张小破床,我初中毕业以后跟鱼小七就挤不下了。”
喻栖:“……?”
叶珩怎么说得这么奇怪啊?
他们根本没一起在这张床上水果,顶多小时候趴在一起打游戏,初中以后叶珩身高蹿得太凶,这人打游戏的时候动作姿势又夸张,就没再一起上过这张床。
这事情从叶珩嘴里说出来,搞得好像他们俩一起睡到小学毕业时的。
喻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周稻跟叶珩盯着对方,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是叶珩先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说:“我回去了。”
喻栖站起来:“我送你,送你送你。”
她也想问问叶珩的身体状况。
周稻站起来也想走,喻栖摆手让他坐下,还嘱咐道:“你先等等我哈,回来我开车送你。”
叶珩面无表情地走出去,一直到下了楼梯,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喻栖:“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怎么了?”
好像不止今天。
从之前叶珩说他心情不好开始,他就很奇怪。
叶珩笑了一声,捏捏喻栖的脸,低声说:“没什么,你不要整天担心我了。”
喻栖:“阿妈不放心你啊。”
叶珩:“阿爸不用你担心。”
喻栖算是明白了。
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而在他们自己的眼里,彼此都想做对方的长辈。
“你研究所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叶珩说,“知道你忙不过来。”
喻栖:“还行吧,最近事情都有进展啦,我……”
“你的有进展,就是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了。”叶珩挑眉,“以为我不知道?”
喻栖:“……好像也是啊?”
叶珩笑道:“所以啊,你把自己的事情忙好就行。别想别的事情了。”
这句“别的事情”被他刻意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他知道他说了以后喻栖肯定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也得说,说了起码能稍微爽一点。
好像这样他就有了喻栖的“所有权”,能让她听他的话,不再注意“别的事情”。
主要是“别的人”。
喻栖眨了眨眼,果然没有明白。
但这并不影响她听出叶珩语气里的霸道和不爽,她拍了一把叶珩的胳膊,冷哼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叶珩:“是是是,你好好的,我就没有烦恼了。”
“我从来没不好过。”喻栖撇撇嘴,“你最近好像一直有烦恼。”
叶珩揉乱了喻栖的头发,“不烦不烦,你也不要担心了。”
喻栖送了叶珩回家以后,周稻还在她的房间里等她。
喻栖转身去拿了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周稻侧躺在她的床上,眨了眨眼睛:“真的不能挤一挤吗?”
喻栖想把钥匙扔到他的脸上:“别得寸进尺啊。”
周稻:“唉……”
他主动开车,跟喻栖一起回到了研究所。
时间已经不早了,喻栖干脆也不回家了,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澡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她还是跟周稻一起泡在实验室里。
等到动物实验初有成效的时候,周稻提出一件事情:“鱼小七,我们去旅游吧。”
喻栖当下愣住:“你醒醒,我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去旅游啊?”
“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吧。”周稻说,“接下来的步骤,我也帮不了你了。”
周稻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步骤,都是他没办法插手的。
他像是要告别。
喻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可周稻帮她的确实已经够多,如果周稻要离开研究所去别的地方继续工作,她也没有理由拦着对方。
而且接下来的实验,确实不需要周稻再介入了。
其实她自己也有异能,控制异能因子这件事,如果周稻不在,她可以试着自己做。
也许周稻离开以后,她的实验会做得更快。
这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然而喻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高兴不起来。
她跟周稻一起收拾行李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儿鼻子发酸,还想过去拉住周稻的袖子,问他能不能别走。
喻教授分析,她可能是,对周稻产生了某种类似依赖的情绪。
两个人一起做实验的时候,周稻老不正经,不是逗她就是撩她,有时候也动手动脚的。
喻栖跟他打闹的时候觉得烦,这时候周稻要走了,她再回想之前的事情,竟是觉得那段日子,还挺有意思的。
周稻把旅行的目的地定在了隔壁的一座岛国。
他跟喻栖商量的时间是五六天,喻栖把自己的事情安排了一下,笑道:“干脆就去一星期吧。”
一个星期,她也好跟周稻好好地道别。
按照她上辈子的记忆,周稻是在乘坐某个回国的航班时出了事。
这个航班还在一段时间之后,最近周稻应该都是非常安全的。
喻栖当时看的是一整版的新闻,其中也有不少其他的政治时事,或者一些别的重大事件。
喻栖可以回去看看那些事件的时间,结合推算一个具体的范围。
只要在那段时间内,确保周稻不坐飞机,就行。
喻栖也收拾好了一周的行李,跟着周稻一起,坐飞机去了那座岛国。
岛国的空气非常新鲜,人也特别热情。
他们去的很巧,第二天晚上在岛国的某个县,就有一个盛大的祭典。
岛国气温很高,喻栖和周稻都穿着短袖和短裤,拖着拖鞋,像两个退休回家的老人,悠闲地在街道上散步。
祭典非常热闹,人来人往,虽然都说着喻栖听不懂的语言,但话语里的兴奋是共同的。
周稻拉着她去了其中一个小摊,给她买了个苹果糖。
喻栖拿着苹果糖轻轻舔着,还问他:“你不吃吗?”
周稻:“不喜欢这些甜的。”
喻栖指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像炒面一样的呢?”
“不饿。”周稻盯着她说,“更想吃你。”
喻栖:“呸。”
周稻笑着拉住了喻栖的手,带她往山上走。
听说这里晚些会放烟花,在山顶视线会更好。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电灯的山上黑漆漆的,周围是一片树林。
喻栖摆了摆手:“不吃东西就不吃呗,怎么走到这种地方来了,蚊虫叮咬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我想吃你吧。”周稻举起喻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或者你吃我也可以。”
喻栖:“咱们都要分别了,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话音刚落,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
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喻栖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蓝黄的、红绿的、银白淡金的……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漆黑的天幕里炸成一朵朵绣球花,再噼里啪啦地熄灭,坠落。
星川之下,皆萤火尘埃。
喻栖仰着头:“哇——”
周稻拉紧了喻栖的手指,因为她刚刚说的话而苦笑。
他们都没有点破,但彼此都知道,这次出行代表着离别。
周稻并不想离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用一个更加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身份,陪伴在喻栖的身边。
但喻栖不相信他。
他笑着说,面无表情地说,严肃诚恳地说……
喻栖始终觉得他在开玩笑。
这也怪不得喻栖,他一开始的态度就是那么轻浮随便,营造出自己是个万人迷的假象。
他想显得自信一些,却没想到这个假象让他陷入了追妻火葬场。
周稻无奈地叹息一声,偏头,亲了下喻栖的脸颊。
漫天的烟火一团接着一团地炸开,漂亮又壮观,让仰着头观看的人们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同时,又难以遏制的兴奋。
喻栖理解这种血液流动加快以后难以控制的感觉,简单地说,大概就是太浪漫了,有点上头。
所以她笑了一声,也垫着脚,亲了亲周稻的下巴。
这一下让周稻脑袋里的弦猝然绷断,他按住喻栖的手腕,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嘴巴。
他在她的嘴巴里尝到了苹果糖糖衣的味道,很清甜。
喻栖也没有挣扎,反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周稻仿佛受到鼓舞一般,使劲浑身解数,也投入了全部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