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融一系的人紧锣密鼓的安排，怎样才能更有效的渗透太子府。
厉勉领的查案差事也渐渐查出一些眉目，而这个眉目却不是关于轨道运输材料的。
他如往常那般，面色平静的候在勤政殿外，心里却有些焦灼。
原本以为，不过是接了个偷换朝廷工程材料的案子，就算里面牵扯到皇子之间相互倾轧，甚至杀人灭口，对于皇家来说，那也不算大事。
可他断没想到，再查下去的阻力竟如此之大，竟然有线索指向福王私自采集铁矿。
虽然他还没有实证，可很多倪端已经显现出，福王和工部进出的铁矿和铁材，远远超出了朝廷在册的数量。
这就不是小事了，得尽快禀报皇帝，征询皇帝的意思，看看这件事还是否要继续查下去，怎么查？
皇帝把阁部的几位阁老打发走，叫了厉勉进来。
站在皇帝面前厉勉才露出些沉郁之色。
待厉勉例行叩拜之后，皇帝摆摆手，“平身吧。”
看着厉勉的脸色，皇帝的心也微微沉了沉，他问道：“可是轨道材料案有了进展？”
这些日子，他认真想过这事，用这么大力气，耗时大半年的谋算，断然不会只为了优劣零部件的差价。他基本上肯定，这事就是福王做的，为的就是打击开始冒头的瑾融。
为了压下瑾融的风头，不惜损害朝廷的巨资工程，甚至为了掩盖行迹，不惜杀人灭口，这些行为的确很恶劣。
可即使如此，厉勉的这个脸色也有点过了……难道他判断错了，事情还有隐情？
厉勉苦着脸，看一眼皇帝身边的张存海。
反倒把张存海看的心里一惊，什么事是他也不能听的？这若是陛下没看懂厉统领的眼色，不让他退下，被他听了不该听的话，他岂不是危险了？
其实厉勉这一眼只是下意识的，他倒并不觉得这事情不能当着张存海说，看到张存海惊惧的眼神，不由得更加郁闷。
厉勉查案，不像京府衙门那样，动辄就拿着厚厚一摞卷宗，给皇帝递上来的。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打开之后，捧到皇帝面前，一边说道：“禀陛下，因轨道工程涉案的几个关键人身死，线索已断，臣在这个案子上没太大进展。可是顺着线索……”
看着皇帝把几张纸接过去翻看，厉勉停了停，才继续说道，“工部和矿场好像有数量不小的铁矿和铁材进出，这些东西不在朝廷的规划之中。”
皇帝原本心里还想着，偷盗工程材料案如若找不到实据，该怎么给福王一个警示。
就算一切推理都指向某处，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无法定案。若是不了了之，岂不等于他这个皇帝纵容这种事情。
之后就听到厉勉最后这句话。
皇帝的目光瞬间锋利，“可查到是什么人做的？可有实据？”
厉勉被皇帝的一双利眼扫过，连忙低头说道：“没有实据，现在也无法确定是谁做的。臣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阻力重重，已经折进去三个部属。臣来见皇上，就是想请示圣上，这个案子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听到厉勉说已经折进去三个部属，皇帝神色更厉。亲卫营和其从属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锐，个个都不白给。什么人这么大胆，连厉勉的人也敢动？
“如今，铁材进出已经停止，之前的进出数量也不算太大。”厉勉解释了一句。
第八百七十四章 和过去不一样了
若厉勉往常遇到这种事，不管有没有证据，就算把部属遇害的地方翻过来，闹它个天翻地覆，也要让下手的人知道，亲卫营的人绝不是随便被杀而不承担后果的。
可这个案子映射的方向是皇子，牵扯的是敏感的铁器。一个处理不好，就是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结果，由不得他不慎重。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来想怒喝拍案的手缓了缓，又放下来按在桌面上。是啊，要不要查下去？看厉勉这神情，查下去的结果，十成十的会落在福王和工部头上。
动摇朝廷六部之一，不是简单的事情，还有他一向得意的儿子。
再想想几近溃烂的户部，皇帝沉默了好半天，问道：“瑾融可有什么动静？在这里面参合了多少？”
厉勉斟酌着回道：“……禹王这些日子在京郊修建园子，”他停了停，继续说道，“臣一个下属查案时，有一回得到的线索有点蹊跷，臣发现之后，再去追踪时，已经找不到踪迹了。臣不敢确定是否是禹王殿下的人。”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皱眉自语：“他怎么又建园子？”
厉勉一愣，下意识的问道：“臣闻听殿下要做出租园子的生意，若是陛下要确切消息，臣这就去查。”
皇帝沉吟着，暂时没开口。
不知是否大夏朝幸运，他自觉自己这个皇帝做的还算不错，而他的几个儿子也自小聪慧。
就算太子现在看起来不成器，可小时候也是敏锐急智，通晓史书典籍，所以才早早涉及政事，主理户部。大概正是过早掌管一部，又走的顺风顺水，让他渐渐没有了顾忌。
之后，他把瑾翊放在工部，其实主要是为了督促太子，让他有些压力和紧迫感，谁知不但对太子没起到应有的效果，反倒让瑾翊有了野心。
如今，朝堂上的势力错综复杂，不但有太子和福王培植起来的势力，也渐渐有了靠近禹王的官员。
厉勉说的这件事，他还真不好找朝臣商议。
皇帝挥了挥手，对厉勉说道：“不用，你继续查手头的案子。私藏私用铁材是大事，这种事不能等闲视之。先不要声张，悄悄查，若有难以决断之事，随时禀报。”
厉勉连忙答应。
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张存海也舒了口气，多大点儿事儿，不就是皇子私用了铁矿铁材吗？顶天了去，就算工部便利，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私造兵器，也得有人敢用不是？
掌管兵权的大小将领都是效忠皇权的，怕个甚？
…………
五日之后，叶欣颜精心装扮一番，带着郡王府的帖子，参加安平郡王府的春日宴。
安平郡王在众亲王中品级不算高，年龄也不大，可他从不参与政事，又长袖善舞，在京城亲贵圈子里，很有几分脸面。
所以，给郡王府宴会捧场的人，向来很多，只要下了帖子，很少有推脱不来的。
江一凡的品级不高，捎带着江大奶奶的身份也是寻常。不像婚前那样，顶着个安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头，可以横行妄为。
兼且她是有任务在身的，所以她很自觉的，把她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往后放了放，安心排在后面，等人家各种夫人小姐什么的先行进去。
轮到她的时候，郡王府的下人迎过来，听得马车里这位是江大奶奶，立即拿起一份小心，连声致歉，把马车引进府内。
叶欣颜刚下车，郡王世子妃刚巧送进去一位夫人，转身向着她迎了过来。
这位世子妃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相貌姣好，面容白皙。身着一件深红色，绣团花牡丹的裙子。上身月白底色绣淡紫牡丹的长袄，发髻上钗环华贵，看起来端庄雍容，又娴静舒雅。
郡王世子妃看见叶欣颜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满面笑容的迎上前来，很是夸张的赞道：“这是江大奶奶来了啊，果然出落得貌若天仙，我差点儿就不敢认了呢。”
周围有几个没进到内门的女眷纷纷侧目，叶欣颜对她们大略有些印象，却不很熟悉。
这几个女眷和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看向叶欣颜时，也带了些惊奇之色。女眷很快扫视叶欣颜一圈，就各自对视一眼，相携往内门而去。
叶欣颜连忙对着世子妃行礼，客套谦逊一番。
她为了能更好完成江一凡交代的事情，着实打扮了一番。可是让世子妃这么夸张的称赞，她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好在世子妃也是忙碌，把她往内门送了几步，交给弟媳乔夫人，交代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
乔夫人是个二十几岁的清雅妇人，衣着首饰不似世子妃那样隆重，却也有着另一份华美矜持。
她带着叶欣颜一边往进走，一边客气的给她介绍今日的安排，还有所请宾客都有哪些。
郡王府整个格局很是清净淡雅，可一路所见的丫鬟仆妇的精神状态却很好，个个面含谦恭的微笑，热情而不失礼数，对一路行来的客人屈膝问好，让一路进来的宾客也多了几分欣喜。
郡王府的花园就是一个典型的庭院结构，乔夫人带着她转出游廊，前方是几处错落有致的房屋殿阁，飞檐轩窗都是雕画精美。
乔夫人指着中间位置的一个宽阔厅堂，笑问叶欣颜道：“禹王妃和福王妃在雅静堂，江大奶奶要不要过去见上一见？”
去见韩玉芳？还是算了吧。
叶欣颜连忙推辞：“乔夫人说笑了，想来那里是各位诰命闲话之所，我还是去寻常女眷那里就好，各自方便。”
乔夫人笑着点头，把她往一侧的花厅带过去，心中却很是讶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