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这话说的，不但皇帝不乐意，连在一旁伺候的张存海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既然这样，王大人您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皇帝阴沉着脸，把瑾融、福王、王贤挨个看了一遍，心里暗骂：没一个有出息的。
皇帝收回阴沉的目光，安国公那老头也是混账，若不是他如此护短，哪会有如此等窝心的场面？
“价钱总是要谈的，张存海，你跟过去看看，看他们怎么商量价钱。”皇帝也是恼了，索性过去看看这个女子有多难缠。
他忙得很，不是没事干！这些只知道享用朝廷俸禄，半点做事能力也没有的官员们，竟然把一个女子的贪财性子弄到御书房来，为了筹划工事的工钱，在这里讨价还价半日。
好吧，安国公的孙女不是工匠。但是比工匠难搞定。
然后，张存海去就去见识，安国公的孙女是不是难缠。
福王和王贤自觉以他们的身份，当然不能亲自和工匠谈工钱，更不可能和一个女子谈。于是就派了工部郎中刘霆，带着两个小吏，来办这件事。
瑾融见这种安排，当然觉得他也不能自降身份，去和一个女子谈工钱。
好吧，他不是觉得自降身份，相反，他很愿意看工部官员，如何用福王的心理价位来雇用齐家营造行的人，最好是碰壁而回。但他是堂堂禹王，是不能随便给人撑场面的，不是吗？
所以，瑾融派了王府管工事的刘青，陪工部的三位官员和齐家营造行谈价钱、谈工事日期。
当然，人家王贤派出朝廷五品官员，那就是为了陪张存海张公公，表示了足够的诚意。瑾融为了不落张公公的颜面，也派了王府管家万言跟着去。
张存海虽然觉得这种安排，和他们在御书房讨论的场面不太相称，但是，要是撇开叶大小姐的身份，派工部郎中和民间营造行谈工钱，已经很让人惊悚了。
他虽然是皇帝跟前第一得力的大太监，但行事一向谨小慎微。这次出行，当然要问工部郎中刘霆的意见。刘霆哪敢在皇宫大总管面前托大，当然连称不敢，让张公公安排。
张存海也懒得浪费时间，转头和万言商量。两人都对安国公的脸色有所顾忌，于是决定，无视叶大小姐是安国公的孙女，直接去齐家，找齐家营造行的掌事人齐友年说事。
齐友年是被齐家下人从城北的店面找回来的，进门一听刘青介绍，头就大了。这里面，哪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尤其这位张公公——是皇帝跟前的人，他们小老百姓哪里有这等殊荣，能见到贴身伺候皇帝的人？
齐友年诚惶诚恐，连忙挨个儿给来人行礼。
及至众人在客厅坐下，小厮还在上茶，刘霆就说明了来意，希望能趁着叶大小姐不在，把事情说妥。
齐友年先是一愣，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朝廷这是搞哪样事？
刘霆拱拱手，说道：“老丈放心，朝廷经常雇用民间营造行做事，工钱是有定例的。此次事情赶得急，老丈有几个人做事？我们给老丈双倍工钱。”
双倍工钱？齐友年还是没回过味儿来。这是给朝廷做事，做木质轨道的工程规划，不需要大规模雇人，他这里又做过一次，双倍工钱？不用这么客气吧？
齐友年刚要说话，万言就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要是谈普通工事，原本用不着张公公、刘大人亲自前来。只是，这件事要叶大小姐主持，咱们自然不好怠慢。”
齐友年也不白给，一听这话，都不带看万言一眼的，立即对刘霆欠身，“大人见谅。小老儿泥瓦匠出身，只管领着人做营生，这些文笔上的事情，向来都是小老儿的孙女做的。大人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把叶子找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真敢开口
刘霆心中哀号，自家尚书大人交代，最好用寻常工坊双倍的价格谈下此事，看来是不成了。他能看出刚才齐友年已经打算答应了，听了万言的话，才改了话锋，心中埋怨万言多言，却碍于王府威势，不敢表现出来。
张存海则看了万言一眼，万言则对他笑了笑。张大总管自然是他需要仰望和尊敬的尊长，可自家王爷的交代，也一样不能轻忽不是。
张存海倒不是对万言不满，他原本也不是来和齐家谈事情的，只是来替皇帝陛下看个热闹而已。他是惊异齐友年和万言有如此默契，会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不多会儿功夫，叶欣颜就直接从安国公府后门出来，进到齐家院子。
进门之后，她诧异的扫一眼屋里的一圈人，一个官员，万言和另外一个，一看就是个太监，还有刘青。
这是什么组合？
刘青连忙起身，上前一步，给叶欣颜行礼。
然后，把他们一行人给叶欣颜介绍一遍，说明了来意。
人家叶大小姐很知礼，逐一给几位来客行礼。在很郑重的给张存海行礼之后，丝毫不加掩饰的好好打量他一番。
原来这就是皇帝跟前最得脸的总管太监啊？这不是挺庄重，看起来挺敦厚嘛，哪里有那种阴柔之气，要不然说那些电影、电视剧、传说什么的害死人呢，硬是把人家好好一个人，写的跟个祸害似的。
万言尴尬的咳了一声，他老人家第一次见叶大小姐的时候，就曾被她这么打量过。也是很坦然的打量他一番，然后明显的松了口气，一脸的不忿之色。
之后，就是一如既往，直到现在，都把他当个普通长者一样尊重了。
只是，他明白叶大小姐没什么花样心思，做事敞亮的很，按说张大总管也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手段厉害，但不存坏心。
可万一张大总管这么多年被人捧着，愿不愿意让人额外注目？
让万言欣慰的是，大小姐打量张大总管的眼神，就像再看一个闻名已久的人物，并没有多少探究之意。而且打量之后，脸上的神色是轻松的，看起来就像立即放心似得，让被打量的人莫名的感觉舒心不少。
再看张存海，果然没有不悦，看向叶大小姐的神色温和了不少。
齐友年也是头大，连忙打着哈哈，请众人再次落座。
叶欣颜很自觉的站在齐友年身后，见场间沉默，竟然没人开口，诧异的看向万言和刘青，问道：“万伯，刘管事刚才说筹划木质轨道，这是工部事务。您二位是豫王府的人，怎么会参与这种事情？”
刘霆和另两位官吏听得直牙疼，这女子说话，忒直接了点儿。她是说禹王府这两位多管闲事、不应该过来吗？
张存海的眉梢动了动，这位大小姐的意思，是让禹王府的人置身事外，还是探寻万言的态度？
万言当然不在意叶欣颜怎么说话，撇清道：“殿下派老奴给工部几位大人做个引荐，免得他们和大小姐不熟悉，不好沟通。”
“这样啊。”叶欣颜说道，这我就放心了。
“几位大人见谅。如今正值年底，还有几天就要过年，我们自家店面一直忙碌，之前工匠和管事师傅们都没休息。这年底，总要给人家几天时间，整理一下过年的家务事，这个活儿我们不接了。几位大人在工部做事，想来手下做工事的人多得很，您找几位得闲的人来做这事，您看可好？”
张存海端起茶杯，慢慢的抿着。这位大小姐果然够直接，并不多问，直接就回了，这是加价的前奏？
刘霆则有点傻眼，他可是尚书大人派来，要把这件事商量下来的，工钱越低越好。可这位大小姐开口就不接活儿了，人家没给他商量的余地。
随即，刘霆有些着恼，他们工部的官员，别说他这种品级，就是工部一个管实事的小官吏和工匠打交道，也没受过这等委屈。
可是人家是安国公的孙女，禹王殿下的合伙人，他就算恼火，也惹不起的。可是，难道让他低声下气的求人做事不成？
张存海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他能来齐家，当然是因为皇帝愿意这件事办成，至于什么价钱，那就要看工部的官员和叶大小姐怎么商量了，前提是年前把事情做下来。
张存海看向万言，万言则看向刘青，刘青连忙站起，先对齐友年抱拳施礼，连声说着给齐老爷子添麻烦。
然后又对叶欣颜赔笑道：“大小姐见谅，可不就是因为要过年了，别家这点儿时间做不下来，所以才找到大小姐这里。这事着急，实在拖延不得。”
“别人做不下来啊？”叶欣颜的目光滑过张存海，瞟向刘霆和两个工部官员，很爽快的说道，“那行，咱们都是皇上的子民，替朝廷分忧是分内的事。我们就勉为其难，试着做做这个活儿。”
张存海的嘴角就抽了抽，居然说的这么豪气，只不知能不能把这豪气坚持下来。
果然，叶大小姐接着说道：“不过，这是赶工，而且是年前赶工，工钱恐怕得多些。”
说着，她把眼睛再次看向刘霆。
刘霆精神一振，只要肯开口就好，就有的商量，“本官来这里之前，上官就曾交代，这年前赶工自然要多算齐家工钱。不知贵营造行，要多少人做这个事，我们给双倍工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