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连忙去扶她的手臂，说道：“大小姐客气了。累大小姐久候，失礼了。”
江一凡在秦氏身后，暗暗对叶欣颜挑了挑大拇指，口中对秦氏说道：“娘您还是先坐吧，您不坐下，咱们就都得站着了。”
秦氏踌躇了一下子，这叶欣颜也就曾经是江家儿媳，现在却没什么关系，人家依然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身份在那里摆着呢。
看着儿子极力往正位让她，秦氏心软了。算了，都是为了儿子，孩子们，都是前世的债。
秦氏依言坐在这间不大的雅间的上座。这个雅间是尹氏专门替叶欣颜挑选的，为的就是地方不大不小，既不显得很空旷，让秦氏感觉疏离，也不至于太过逼仄，会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坐在这个像居家小客厅一样的温馨雅间里，秦氏看着儿子口中、那已经改头换面的叶大小姐，有了些心安的感觉。
她来之前有过多种猜测，猜测她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也在心里打了很多腹稿，想着见面以后，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
可是见面之后，这个女子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竟然脱离了她的所有猜测，除了那依稀的模样之外，竟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她再扫一眼屋里的丫鬟婆子，当着这许多下人，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房间里有了一瞬间的安静。
金嬷嬷作为江一凡的有力支持者，自然想快一些打开局面，让大小姐未来的婆婆自在一些，能和大小姐和睦相处。
她笑着往前走了半步，躬身说道：“秦太太，这是我们太太名下的点心楼子，在京城很有点名气。太太看，您是先和大公子、大小姐喝杯茶，说说话呢，还是点上几样汤品点心，尝尝咱们这点心楼子里小点的味道？”
秦氏收敛神思，看向金嬷嬷。虽然有几年没见了，可她还是一眼认出，这位就是叶欣颜的贴身嬷嬷。
在儿子口中，就是这个嬷嬷，甘冒风险，陪着大小姐逃出家门。说起来，这金嬷嬷也算是个忠肝义胆的家仆了。
一旁的江一凡接口道：“娘，盛誉斋的点心和汤品在京城很有名，既然到了这里，还是尝尝点心和汤品。喝茶的话，咱们可以另外找时间去茶楼，您看呢？”
秦氏笑道：“我才来京城，对京城的各样物什完全摸不着头脑，更不晓得还有专门的经营点心汤品的店面。”
然后又转向金嬷嬷道，“既然是国公府太太的店面，想来嬷嬷知道哪样吃食好一些，你看着张罗吧。我们不过一起说说话，怎么着都行。”
“哎，太太既然这么吩咐，奴婢这就喊她们进来伺候着。”金嬷嬷连忙应承，把门外伺候的妇人叫进来。
在盛誉斋伺候的妇人都是忠勇侯府的家仆，挑机灵利索的来点心楼照应女客。
这时，一个眉眼清淡的妇人进来，脸上堆着笑，捧着一份菜单，对秦氏行礼问好，然后笑道：“这是咱们盛誉斋的食谱，小店经营的点心、汤品和菜品都在里面写着。太太，您看，您是自己看一看，顺着心意点些您看着中意的，还是奴婢给您介绍一下，您看喜欢哪样，咱们就叫哪样？”
刚才进到点心楼里，一路上遇见的侍应妇人和小丫头已经让秦氏看着新鲜，这时又见这个妇人落落大方，言语之间似乎还是个识文断字的，要照着食谱里写的吃食给她介绍菜品。
秦氏扫一眼那份食谱，还是有十几页的，想来内容不少。她顿了顿，问道：“这位嫂子是店里招呼客人的吧，你能识字？”
那妇人连忙屈膝，说道：“奴婢是忠勇侯府的家仆，在店里做个跑堂的营生，可不敢当太太的称呼。识字是不敢说的，只是为了做这个差事，能把小店里有的字都认下。”
秦氏闻言，点头赞道：“那也不容易了，很少有店家的小二能认识字的。”
江一凡连忙说道：“是呢，阿颜娘亲当时为了开这个点心楼，可是费了心思的。别的不说，光是教跑堂的小儿和小丫头、仆妇认字，就下了大功夫。若不是做的好，哪里会在短短几年里，做出这么大的名号。”
叶欣颜快速扫了江一凡一眼，对他的认知上了一个新台阶。
秦氏再次把视线看向那本册子，江一凡把菜单接过来，笑着对秦氏说道：“这个点心楼也有阿颜的一份心力呢，这里面好多汤品和点心都是阿颜让人试出来的。要不，让阿颜替娘点几样新鲜的小点？”
秦氏再次怔了怔，狐疑的看一眼叶欣颜，说道：“大小姐不是帮六爷掌管养牛场、乳酪作坊吗？这点心……？”
她今日一早才听儿子说起，近两年才在各地风行起来、有钱也买不到的乳酪，竟然是她的前儿媳领人做出来的，如今，全天下的乳酪，都在她的掌管之下。
而这女子，居然还对做饮食有心得？
江一凡有些得意，笑道：“阿颜离家之后，最早就是开小食店谋生的。后来的事项都是在小食店的基础上做起来的，她懂好多事情呢，可不止这些。”说着，还飞快的瞄了叶欣颜一眼。
叶欣颜面色一僵，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连忙接过江一凡手里的菜单，对秦氏笑道：“晚辈当时做那小店可没几样吃食，和这个店没法儿比。若是太太不嫌弃，晚辈给太太推荐几样小食，您看可好？”
秦氏一边在心里消化着眼前叶欣颜和过去儿媳的不一样，一边应道：“大小姐客气了，这是京城有名的点心楼，点心当然样样都好。随便点几样就行，不用太过费心。”
“不过是点几样顺口的吃食而已，哪里有什么费心。”叶欣颜一边说，一边把菜单放在靠近秦氏的桌面，翻开食谱，指点着，给秦氏推荐口味大众，样式新奇的点心和汤品。
江一凡在一边看着，少见的笑眯了眼。
第六百四十四章 顶缸
叶欣颜一边给秦氏解说，一边询问她的意见。等到她们把一本册子整个儿翻下来，秦氏和叶欣颜之间的话语就顺畅多了。
两人商量着，给他们三人每人点了一个汤品，再要了六样小点心，四个干果碟子。
店里伺候的妇人接过食谱册子，又把她们点好的小食复述一遍，问道：“不知奴婢可记得清楚？若是没问题，奴婢这就下去让厨房准备了。”
叶欣颜看向秦氏，“您看可还需要添些什么？”
秦氏连忙答应：“好呢，好呢，已经很好啦，咱们不过是来这说说话儿，有这些点心，已经足够丰盛了。”
看着侍应妇人下去，秦氏看看房间里的丫鬟仆妇，觉得当着这么多人，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她看一眼身边的洪嬷嬷，洪嬷嬷这里早就再看自家主母的眼色了，自家太太要和叶大小姐说些私下里的话，可不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吗？
她这里一见秦氏的眼色，立即会意，先屈膝向叶欣颜告了个罪，说道：“大小姐自和我家太太说话，奴婢等就不在跟前守着了。奴婢在门外伺候着，大小姐和太太若是有吩咐，唤一声就行。”
说完再对叶欣颜曲一下膝盖，就招呼两个丫鬟跟着她一起退出房间。
叶欣颜自然知道，这是秦氏不好当着太多人的面和她说话，她和江一凡对视一眼，对秦氏说道：“太太是长辈，您跟前也不好没人伺候的，让洪嬷嬷留下来好了。太太别多想，晚辈还是能听长辈几句吩咐的。”
然后转头吩咐金嬷嬷道：“嬷嬷也留在屋里吧，让玖玥两个在门口伺候，有事再去吩咐。”
秦氏看着叶欣颜的安排，心下极为妥帖。老古人的话，父骂子不羞、君骂臣不羞，若是叶欣颜能心境平和的面对她有可能出口的诘难，那么，她还就是个上佳的媳妇人选了。
江一凡也是满心欢喜的看着心仪的女子。他之前还很是和母亲说了半天好话，让母亲和阿颜说话时委婉一些，不要伤了她的颜面。却没想到这时的阿颜会反过来，如此照顾他和母亲的颜面。
他心下大安，不错眼的看着叶欣颜，眼中的笑意几乎要化为实质荡漾出来。面对这样的女子，母亲怎能不满意？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秦氏母子和叶欣颜，还有两个嬷嬷。
秦氏想了想，掂量着她之前想说的话，忽然觉得，其实看到这样的叶欣颜，也许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若是这女子的心性还如过去那样，只是经过那些坎坷波折，心思变得深沉，能把表面工作做得这么好、遮掩的如此严密，她就是探问多少话，只怕也问不出结果。
而她如果真的表里如一，内心就像她表现的这样，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自家儿子心里的念想和以后的日子，不敢说一定会美满得了不得，起码也差不了很多。
秦氏温和的看着叶欣颜，说道：“想来远凡找大小姐过来，也说明了此番相见的用意。大小姐的心胸开阔，才能坦然来到这里。我就托个大，和大小姐说上两句话。”
江一凡那殷切的目光立即向叶欣颜看过来。
叶欣颜对上那道视线，心里一闷，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让她好好答应他老妈的问话？这若是在前世，她指定不给他好脸色，可谁让她倒霉的来了这里，面对的又是封建社会里至关重要的未来婆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