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氏听得却是心酸,儿子今年已经二十有六,虽然也曾娶妻,妻子却是个不懂体谅人的,自家伺候的下人死的死,送走的送走,这七八年来,身边竟是没个能妥帖照应他的人。
心里这么想着,对叶家女子更加不看好,但儿子好不容易能吃个顺口的饭食,她这时自是不会说那不顺心的话,只对洪嬷嬷说道:“把那两样小菜挪到远凡跟前。”
洪嬷嬷看着本就在江一凡跟前的两个碟子,也不多言,只含笑指使大丫头给江一凡夹那两样小菜,说道:“伺候好太太和公子是奴婢的本分,大公子可不能和奴婢见外。来,大公子尝尝这酸笋和香辣雪菜,这是咱们从家里带来的。”
江一凡连忙接应着。
江一源笑着接口道:“我们年纪幼小的时候,嬷嬷照看也就是了。如今可是不敢再劳动嬷嬷,嬷嬷可是母亲跟前的人,哪里是我们敢随便招呼的。”
洪嬷嬷笑着应道:听听二公子这话说的。若不是咱家公子都品性纯良,奴婢都要以为家里用不着奴婢了呢。”
秦氏也笑斥道:“真是呢,你瞧瞧你,才缓过劲儿就又开始淘气了。前些日子赶路,也没见你好好说几句俏皮话,让我们开心一下。咱们踏踏实实睡了一晚,都歇好了,你也来劲了。”
江一源咽下一口粥,“赶路很辛苦的,我那不是累了嘛。我又没有大哥那种机缘,能有世外高人看好我,不但自小就教授学识和拳脚功夫,还能领着云游天下。若是我有那等机缘,别说走这一点点路,就是游走天下都没问题。”
江一源说着话,还甚是挑衅的冲着江一凡挑了挑眉。他对兄长的机缘一直耿耿于怀,羡慕嫉妒恨一样都不缺,那么好的运气了,难道还不让他多说两句抒发胸怀?
江一凡失笑:“这种话你从小说到大,也不嫌烦。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来点儿新鲜的?”
江一源哼了一声说道:“关键是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世外高人收我当徒弟。我当然要一直说下去。”
秦氏笑斥道:“你瞧瞧你那点子出息。你兄长能被师父看中,那是两人投缘。你以为世上的孩子都能有一个世外高人的师父吗?你能借兄长的运气见一见世外高人的影子,已经比别人运气好多了。”
江一凡笑道:“总的来说,就是你运气不好,这可是谁也怨不着的。怪只怪你生错了时日,你若是能早个七八年出生,没准儿这好运气就是你的。”
洪嬷嬷笑着安慰道:“二公子不要这么懊恼,您虽然没有那等机缘,却也是个聪明的小郎君。明年,二公子就要参加乡试了。”
说起这个江一源更是懊恼,很是不忿的说道:“哥哥在这个年纪,已经准备进京赶考了,我才要参加乡试,这也值得说?哥哥还有人教授武艺,我却没有。”
然后气恼的伸了伸自己的胳膊给秦氏看,“娘看看我这胳膊,这样的手臂能摔倒一匹马吗。”
秦氏笑道:“这又是说的哪儿和哪儿的话,怎么又扯出摔倒一匹马了?”
江一凡也挑眉看他,他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和哪儿。
江一源撇了撇嘴,“我小时候在街上看见有一匹马受惊,街上的人都没办法,大喊大叫,四散奔逃,只有哥哥冲上去,一手抓住马的缰绳,一手搭上马的后背,然后马就摔倒了。高头大马呢!”
江一凡先是惊讶了一下,之前没听他提起过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自己都不记得,这小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然后很是不屑地看着他,说道:“你别在这里说这个,你若是想把身体练强壮,明儿个我把你送去齐家。齐家两个哥儿每日清晨都跟着师兄练拳脚,你去试试,看你能不能坚持下来。
江一源想起那个时而阴寒、时而磊落的挺拔汉子,想想那家伙的手段,心中的不忿立即消失,他低头喝下一大口粥,又夹了个包子咬了大半个下来,咀嚼着,再也不吱声。
江一凡笑着哼了两声,说道:“你这就是典型的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秦氏听闻江一凡说起关禾,连忙问道:“关义士和你一起进京了?不在家?怎么昨日没见到他?”
又想起江一凡说领兄弟去齐家,“哦,对了你刚才说了齐家的哥儿,关义士进京给人当教习了吗?等哪天请关义士来家,咱们也请人家吃个饭。”
江一凡应道:“我已经和师兄说了母亲近日会来京城,他说过要来拜见的。”
江一凡停了停,继续说道:“还有个事儿。齐家有个丫头,是自小照看齐家小儿的,很得师兄看中。他应该是很喜欢人家的,可是他那个性子,很是不愿意拘束在一个地方。我和师兄说让娶了人家,他总是左推右推。等他来拜见您的时候,您给他说吧。娘算起来也是他的长辈,您帮他操办婚事好了。”
秦氏听了就有些为难。在她看来,江一凡的师父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那么关禾离深不可测也就差那么一丁点儿。这样的人,她敢给人家当长辈,还敢不由分说强行让人家娶妻?
第六百三十八章 脸涨得通红
“这,这不好吗?关义士那样的惊天人物,他若是不愿意娶妻,哪能由得了别人强行压制?”
江一凡笑道:“哪里是强行压制他了?不过是想让他安定下来。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想浪荡多长时间?早早娶妻生子,过个安乐日子挺好。您只管把师兄成家的意图和他说了,替他操办婚事就成。至于他愿不愿意什么的,您不用管。”
至于强迫压制他的人,自然不能让母亲出面,另有他人就是了。阿颜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经常骂他拖着人家小姑娘,害人家小姑娘终身。
这事,让阿颜想办法好了。阿颜都忍不了了,师兄当然要娶妻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把饭桌撤下。母子三人又闲话半天,秦氏才问起昨日说了一半的话,“远凡,你给娘好好说说,你那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氏说着话,下意识的就皱起眉头,那个女子,她是着实不看好。
秦氏这句话问出话来,江一源和立于秦氏身边的洪嬷嬷立即安静下来,看向江一凡。
江一凡则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
秦氏冲着屋里几个丫鬟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秦氏母子和洪嬷嬷四人,江一凡才开口说道:“那年,安国公老爷子寿宴上出了事,阿颜觉得京城没法儿呆,一口气咽不下去,就带着金嬷嬷,偷偷离开京城去寻金嬷嬷的本家侄子。辗转几个月,寻亲不遇,巧遇齐家老爷子,就认在齐老爷子名下,当了齐老爷子的孙女……”
之后,江一凡把他和叶欣颜、瑾融在清远县的事情,对母亲大体说了一遍。
“阿颜是真的吸取教训、脱胎换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然她也不可能被安国公接回京城,更不可能被安国公如此重视。”
秦氏皱眉道:“你怎么能知道她以后一直都是这样子?若是哪天她心气不顺,再次给你闯下祸来,难道你还能再和人家和离一次不成?”
江一源和洪嬷嬷俱都不言语,只默默地看着江一凡,神色间的不赞同却表露无遗。
江一凡把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撩起长袍的前襟跪倒在地,对秦氏说道:“阿颜这几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经了很多事。不但帮齐家老爷子谋生做事,还一手把齐家的幼弟带大,教导的很不错。她是真的明白事理了,若是哪天她心气不顺,再发脾气,儿子耐心待她,绝不似从前那样置之不理,任由她发疯。儿子自认能和她处好,往娘您能全了儿子的心愿。”
秦氏很有些恼火的看着洪嬷嬷和江一源,满心的不赞成,却不好说出来。可她是万般不愿意让儿子再把那个女子娶回家中的。
当日儿子不由分说,把她辛苦从祖籍送来京城的丫鬟谴回江家,她诧异之下,仔细询问,把叶家女子的种种行径,问了个清楚明白。
她心下万般庆幸自己儿子是个练家子,有武艺在身。若不然,哪天惹恼了那个恶女,岂不是儿子也会被他打死。
更不要说这女子本身的品行就有问题,所做事情没哪样能说得过去。这样的女子,他怎么放心让儿子再次把她娶进家门。
洪嬷嬷见秦氏有话要说,悄悄走到江一源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
江一源也是个心思灵透的,见母亲和哥哥都不说话,哥哥更是跪在地上,说了好多话却没有起身,便顺着洪嬷嬷的示意,悄悄退出房间。
待二人出去,秦氏才对江一凡说道:“有什么话起来说吧,你也没做错事情,不过是想娶个心仪的女子而已。行不行的,咱们再商量,若是真的不行,你跪多久也没用。”
江一凡不由的苦笑一下,站起身来,却不坐下,只看着秦氏,说道:“娘你相信儿子的眼力,阿颜真是个天下难得的好女子,您不要因为之前的事就看轻她。如今京城那些世家大族,多得是想求娶阿颜的。阿颜能答应嫁给儿子,是儿子的福分,恳请娘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