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友荣三人一溜烟的走了，王氏在就近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无力的挥挥手，对两个儿媳说道：“我是没心气儿做什么吃食了，你们看着把剩下的汤菜什么的热一热，随便吃点什么吧。”
屋里众人神情各自不同，本来大家期待满满的一顿年夜饭，结果就是这个结果。
一直没吱声的许氏忽然笑道：“好嘞，娘和爹还是先炕上坐吧。今年咱家的光景好，怎么也得把除夕这顿饭吃好了，明年才能更进一步。我们去张罗，您和爹先坐着，饭一会儿就好。”
说完，招呼韩氏、李氏和两个女儿去厨房了。
家里再没有旁的人，王氏上炕，和齐友贵坐在炕桌正面，两个儿子和齐成也上炕坐下，却都沉默着没说话。
王氏看着两个孙女儿收拾桌子，心里一松。也好，以后若是都各自过年，也挺好，省的劳心费力，还生一肚子气。
往后再过年，顶多过了初三，把二房三房叫来一起吃个饭，那时就是另一说了。是他大房请兄弟吃饭，不是应当应分的供着三房吃。
王氏松快下来，也就能闲话几句，虽然没有多喜气，气氛却也慢慢平静了。
让王氏和齐友贵没想到的是，不多会儿功夫，儿媳和孩子们居然就满面笑容的、端着热腾腾的八大碗菜上来了，看着个个都是新鲜、刚做好的。
第三百六十章 这还用得着想吗？
王氏把满桌的菜肴挨个儿看了一遍，狮子头、排骨、焖羊肉、香酥丸子，整只的香酥鸡一点儿没打动过，还有他们之前做的红烧肉、酱焖草鱼、肉丝炒干豆角。
齐三顺也在一旁挨个儿看，然后欢呼道：“哦，不错啊，有香酥丸子和焖羊肉就行，我刚才都没吃多少呢。”
王氏拍了一下齐三顺伸向丸子的手，“你往日在二叔祖家吃的还少吗？还吃不够。”然后指着桌子问许氏：“刘嬷嬷把收拾起来的菜留下了？”
许氏一般摆盘，一边笑着说道：“刘嬷嬷只是领着人往起收拾一番，护卫和嬷嬷拎着一出门，就放在咱家的杂物间了。叶子刚还特意叮嘱成子媳妇，过年不兴吃剩饭，让咱们先吃厨房那些没动过的饭菜，不够的话就另外做。那些包起来的剩饭，冻在外面，留着过了初五再吃。”
王氏张了张嘴，这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这么晚了，他们回去吃什么？你那时候应该客气两句，咱们庄户人，哪有那么多讲究，随便留点儿就好，这些好饭菜让她拿回去，省的她们回去还得做。”
李氏笑着说道：“祖母，我说了，叶子说容六爷和江大人在家里客居，若是让他们两位知道她居然往家里打包饭菜，怕是会笑掉下巴。”
李氏是打心里高兴，不单单是因为年夜饭，更是因为叶子没和他家生气。
之前不说什么，她倒也没别的念头，下半晌被叶子说起做点心铺子，她越想，心里越觉得热切。
若是她和梅子姐两个真能把铺子开起来，不但梅子和杏儿能说上一门好亲，家里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她也算是有买卖、能往家里挣钱的人，不再是那等没见识、只会伺候公婆丈夫的农妇了。
今日闹腾这一场的阴郁，在叶子交代她杂物间食盒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只要二叔祖、叶子不和她家生气，三房那些人高不高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三房老老小小，就是把心掏给他们，也落不下好。
王氏失笑道：“说起来也真是，若是叶子不包起来，只怕你三叔祖就有的忙了，一次拿不完，还得返回来拿第二次。”
齐友贵干咳一声，说道：“既然饭好了，这就开饭吧，时候不早，孩子们也该饿了。”
齐友年一行人回来时，弘知已经等在院子里，房檐下挑起的一溜灯笼，把院子照的一团喜气。
弘知远远地看见他们回来，往院门处迎上来，先拱手，然后说道：“六爷在厅里等着呢，饭菜没怎么动，菜也没上齐。说是等老爷子和大娘子回来一起吃。”
叶欣颜皱了皱眉脸，问道：“你和六爷说的？”
弘知为难，是他说的。可是，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他就是刚才不说，六爷现在不是一样得知道，他反倒还得挨一顿骂。
齐友年说道：“六爷早晚得知道，你刚还不是和成子媳妇说，若是把菜包回来，六爷会笑话吗？小哥告诉六爷没错。走吧，咱们进去，想来嘉哥儿也饿了。”
齐友年几人进屋，又是一通的忙乱，齐友年、叶欣颜和齐嘉儿的椅子早已经放好。齐友年坐在瑾融一侧，依次是叶欣颜和齐嘉。
各人见礼、落座，寒暄几句，瑾融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吃个饭，能吃成这个样子？还找了侍卫和丁嬷嬷过去。”
“唉，让六爷和江大人笑话。”齐友年大概把事情说了一下，没说很多细节，只是把引起掌嘴事端的前后话复述一遍。
瑾融有些疑惑，叶欣颜的确疼爱幼弟，可是也犯不着因为小儿口角大动干戈。
“因为三房的孩子骂嘉哥儿喝泔水？”瑾融问道。
叶欣颜沉下脸，几次三番当着齐嘉的面说这个话题，让她很是恼火。
她沉着脸，缓缓说道：“若只是口角骂人，再难听点儿也没什么。关键是……他们真的经常把泔水当饭给齐嘉吃。”
齐从武在大房说这个话的时候，叶欣颜只是恼怒。现在她自己亲口说出来，忽然就觉得她当时的反应怎么能那样浅淡？他/妈/的！居然会有这种事情1她当时就应该把三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每人掌嘴二十，灌三天泔水当饭。
她的怒火再次翻腾，而瑾融、江一凡和在场众人齐齐色变，他们倒是知道齐嘉儿在三房被后母虐待，可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瑾融怒道：“有这种事情，你居然这时才发作？大动干戈居然只掌嘴二十？”转头对江一凡说道，“明天大年初一，召集衙门里的捕快拿人，先把三房的人羁押，分开审问。问清楚庞氏虐待继子，齐家三房诸人纵容，按律断案，该怎么判怎么判。”
说完犹自气愤，“做出这等恶行，不但不加掩饰，还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居然如此嚣张，难道就不怕国法吗？”
叶欣颜本来很气愤，被瑾融这通怒气一比，她再次升腾的那点儿怒火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江一凡眸色晦暗，看向齐友年。
齐友年紧紧地闭了闭眼，说道：“江大人看着办吧，国有国法，若是的确容不得如此恶行。小老儿自是不能拦阻。”
瑾融再把齐家几人打量一番，诧异道：“那个妇人恶毒至此，这还用得着想吗？”
这时的齐友年已经没法儿说话了。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孙子孙女，还有皇子和当地知县，另一边是分别几十年的兄弟。一旦把三房一家送进监牢，只怕大房，至少齐友贵这里，他是没办法再见面了。
场间一片静默，然后，叶欣颜开口打破了沉默。
第三百六十一章 怎么处置
叶欣颜知道齐友年的想法，知道若是照着瑾融的做法，牵扯到的不单单是三房一家。齐友年是回来落叶归根的，没得因为他找到自己的一片埋身之地，却断了齐友荣一家的生路。
对于齐友贵来说，齐嘉儿是侄孙，而齐友荣则是他的亲弟弟。如今齐嘉儿过的好好的，比这村里哪个孩子都好，也正是因为之前的虐待、哭难，才让齐嘉儿有了今天的好日子，以后也能继承二房的丰厚家业。
齐友年没有子嗣，是齐友荣给了他这个传承香火的后代。他在外漂泊四十多年，刚刚才回来不久，还过继了三房孙子，结果就因为这个孙子，把三房一家送进监牢。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不用想，舆论一定是一边倒，二房会受到整个清河村的诟病和非议。
这样的结果，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包括齐嘉儿。
对着瑾融和江一凡，叶欣颜没说这么多，她打破沉默，说道：“在民间，后母虐待继子的事情很多。通常情况，都是民不举官不究，乡里乡亲大体上认为继母对继子不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反感，也多是不愿意得罪人，只要不闹出人命，孩子终究回长大，长大之后，自然就好了。”
“三房的庞氏，心理阴暗，对待继子阴毒。但是，在没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把三房赶尽杀绝，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而且对于齐嘉来说，他委身之家把生养之家送入绝地，在他的一生中，只要提及此事，难免被人指指点点。”
瑾融皱眉，看一眼听得似懂非懂的齐嘉儿，问道：“听你这意思是，对这等恶事，就这么听之任之？”
“当然不是。”叶欣颜说道，“六爷觉得是听之任之，而对于庞氏来说，对她最好的惩罚，就是让齐嘉儿在她和他儿子眼前过的开心、过得好。齐嘉儿的将来越优秀、越出色，拥有锦绣前程，对她、对她儿子、对她一家来说才越是煎熬。”
叶欣颜瞥了瑾融一眼，轻声说道：“就算现在就把庞氏杀了，又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让她日日受煎熬、品味附骨之痛来的痛快、惬意？那个出自她家，被她轻视虐待的孩子，比她捧在手心的儿子优秀肆意，比她的孩子尊贵百倍千倍。还有比这个更有力的惩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