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看着连贵,半晌无语。他派人去看牢欣颜,而没有直接下手除去她,只是碍于禹王的告诫和面子,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个人,再大的变化也应该有迹可循,连贵,依你看,那齐叶的聪慧由来何处?”安国公问道。
连贵满脑门子官司,他哪儿知道大小姐的变化源于何处,他还惊异于大小姐变化之大世所未有呢。若说最大的原由,那就是离开京城、离开国公府了。
这些话连贵哪敢说,尤其国公夫人也在场,他中规中矩的答道:“小的好似听王府的刘嬷嬷对金嬷嬷说过,大娘子聪慧伶俐异常,性情自然不同别家寻常女子,也不能照着别家女子那样对待。若是把大娘子像寻常女子那样管束,这等本事没机会使出来,一味压制,大概就会以别的方式发散。”
国公夫人听得一滞,极是感觉气闷,居然还能有这等解释,长孙女那等荒唐不知事,难道还是他国公府压制出来的?
她说道:“这金嬷嬷越发的不晓事了!她是不是想说,她的主子就是个极其聪慧的,那聪慧被国公府压制的很了,所以才会那等不明事理?她倒会给自家主子的荒唐找借口!”
连贵连忙躬身:“小的也是听王府里的人和金嬷嬷私下里念叨的,做不得准。”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解释?
安国公却听得心里一动,“连贵的这个说法也不算错,这样的人有很多实例。只不过大都是男子,日常荒唐无度,若是机缘巧合之下走入正途,就会异常聪明能干、才华尽显。”
国公夫人很不以为然,如果这个话说的对,那他安国公府和自家儿子,岂不是压制了叶欣颜、阖府上下都对不起她了?
国公夫人冷淡说道:“说再多,那齐叶也不过是机缘较好,得了许多人帮衬而已。若是她自己一个,只怕也做不出什么。”
连贵头瞄了安国公一眼,极快应道:“夫人说的没错,金嬷嬷也说过,不是大娘子懂做事,而只是懂得找会做事的人帮衬自己。”
安国公暗自点头,这就对了,懂得用人,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本事,是叶家的血脉。只可惜,一个优秀的孙辈竟然是个女孩子。
安国公再次翻了翻食谱书册,问连贵:“齐叶可曾给世子夫人带话或者私信?”
“没有,只说把这两册食谱带给世子夫人。”
“嗯,是个懂事孩子。”安国公赞许道,他示意连贵拿走食谱册子,“拿去给世子夫人,告诉她,除了有关乳酪的点心慎用,其它由她自己处置。若是她问起齐叶,你照明面上的事情说就好,不用隐瞒。”
禹王不在意尹氏会不会用乳酪点心的方子,可是他安国公一定得在意。
前脚禹王殿下给父皇和皇后、母妃送去的稀罕点心,后脚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就有了点心方子。他虽然是大夏朝的一等勋贵,可也只是一等勋贵,他绝不会和皇子们往一起搀和,站队和疑似站队的事情就更犯不着了。
国公夫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把连贵喊住,却终究没说出什么。若这两本册子记录的点心方子的确稀罕美味,照着方子经营一个店铺,那就是个大进项,是不是应该国公府一手掌管?
可是,自家老爷子没说什么,想来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的聪明懂事
看着连贵出门,安国公怅然良久,正室出来的孩子就是不同于庶出,若欣颜是个男孙,就这等气魄聪灵,安国公府还怕什么将来?只他一个就能顶起几十年国公府的家世家业。唉,可是自己儿子不争气,奈何。
国公夫人也是等了良久,没等到老爷子开口说话,忍不住抱怨道:“欣颜给尹氏的信里还有怎么制作乳酪,您怎么能就这样随意给了尹氏?还有两册食谱,若是那些小点都如禹王给皇上进献的点心那样稀罕美味,在京城开个点心楼子就是个大进项。就算给尹氏,也得有个说道才是。”
安国公瞥了夫人一眼,说道:“食谱册子是那孩子对尹氏的心意,咱们国公府多少年的根基,难道还会谋夺孩子的东西?尹氏原本也是你看好的儿媳,人品性子都不错,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只凭侯府的家世,就不能被一个妾室算计成那样。
好了,由着她吧。你只看好了刘姨娘,不要让她再挑唆了宏阳找尹氏麻烦。至于乳酪,不是让连贵给尹氏说不能动用吗?我会找人看着的,你不用担心。”
国公夫人默了默,暗叹一声。她也不赞成堂堂安国公府被一个妾室张扬着,可是谁让她只有一个儿子,舍不得儿子不顺心呢。
尹氏从连贵半下晌回到府里,就没安生过一刻,不停地打发丫鬟婆子出去打探消息,看连贵是不是从国公爷那里出来。煎熬了好多天的心,除了没有得到慰藉,反而更加焦灼。
之前她还不知道连贵去了哪里,直到前些天府里接到连贵递回来的书信,她才听说,豫远郡有个和安国公府大小姐样貌酷似的女子,国公爷派人过去核实,若是的确有这么个女子,人品也不错,就当自家孙女疼爱。
这个消息自然是安国公愿意让人知道,才会在府里府外传扬。尹氏乍听到这个消息,心差点跳出来,这个消息里面隐藏着多大的风险,她这个豪门出身的人深有体会。
国公府之前没提连贵出行,自然是还没打定主意怎么处置她的阿颜,若是阿颜不合他们心意,是不是阿颜现在已经……
尹氏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局面,好在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国公府已经算是默认了阿颜的存在,她在惊出一身冷汗之后,就满怀着希翼去找国公夫人,她的婆母,打听阿颜的事情。
她的心里万分焦灼,阿颜从小在国公府娇生惯养长大,如今居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豫远郡,那个地方偏远之极,阿颜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能隐姓埋名辗转到那么远的地方。
尹氏这么想着,心如刀绞。她一定得问问清楚,她的女儿如今怎样了,她想过去看望女儿。
结果可想而知,世子夫人被国公夫人一通训斥,斥责回来。
尹氏掉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想明白。是啊,京城勋贵官宦之家都知道,她的女儿已经亡故,如今的阿颜只能是齐家的齐叶。她就算再迫切、再想念,那也不能是她的女儿,否则就是把女儿往死路上送。
尹氏过了好长时间,才再黄嬷嬷的劝导下安静下来,急切的等连贵回来。
连贵终于回来了,却一直滞留在国公爷那里,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个接一个去国公夫人院子里打探,再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这里报信。
连管事还在给国公爷回话……
连管事还没出来……
直到黄嬷嬷报进来,连管事在院子外面求见世子夫人,尹氏才停下一直转来转去的脚步,下意识的往外急冲了几步。
黄嬷嬷上前扶她,说道:“世子夫人先坐,您坐好了,奴婢才好出去请连管事进来不是?”
“是呢,是呢,嬷嬷说的对。”尹氏一连声的应着,一边翘首往外面看,一边走到上首的雕画木塌边坐下。
黄嬷嬷再看看世子夫人的仪态,叮嘱道:“世子夫人的衣着发式还好,只是您得沉一沉气,不能让连管事看着您急切、不沉稳。您得记着,这都是为了大小姐好。”
是的,为了她的阿颜,她得沉住气。尹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真的照着黄嬷嬷的话凝下气息,沉静下来。
“请连管事进来吧。”
连贵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世子夫人,就是端庄沉稳的坐在榻上,一只胳膊闲适的放在身侧紫红漆色的精美雕画炕桌上,两只脚稳稳地踩着脚踏,看着他走进来。
连贵上前行礼:“小的见过世子夫人。”
尹氏说道:“不必多礼,连管事远路而回,辛苦了。翠竹,给连管事看座,看茶。”
“谢世子夫人体恤。”连贵谢座之后,直接切入正题,“小的日前领了国公爷的差事,去了趟豫远郡。那里有个女子齐叶,长相酷似咱们府上大小姐,国公爷差遣小的过去看看,照应一二。小的办完差事,启程回来时,齐家大娘子齐叶托小的给世子夫人带了些东西。”
尹氏没等连贵把手抄册子拿出来,声音终于没控制彻底,用微微发颤的声音急切问道:“不知……那个女子过的怎样,境遇如何?”
连贵只得停下捧上包裹的手,躬身回道:“世子夫人放心,齐家大娘子如今极是懂事能干,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就把齐家一家老小的日子打理的极为殷实,还是掌管禹王殿下两处产业的大掌事。”
尹氏并不为女儿的大掌事欣喜,只喃喃说道:“她不过一个女子,能做得这些事情,那得吃多少苦?可怜的孩子。”尹氏说着,止不住的泪盈于眶。
连贵看一眼黄嬷嬷,照着世子夫人的这个节奏,接下来他可怎么继续说下去?
黄嬷嬷也担心尹氏情绪失控,接到连贵递过来的眼神,给尹氏递上一条帕子,用轻松的口气说道:“连管事说的是齐家大娘子极其懂事聪慧。若是吃些苦头就能让自家孩子变得聪明懂事,这天底下的父母不知多愿意呢,就是孩子自己个儿,大多也是求之不得。世子夫人应该替大娘子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