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裴清砚哪有不出来的道理?
他方才只是气她不顾自己,非要提什么守孝五年的事。
这下子,心也渐渐融化那般,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生她的气。
“慕儿。”
苏慕晴被揽入了一个怀抱,她还能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青竹淡香。苏慕晴的头仍旧低着,不敢看他:“你不生气啦?”
“傻瓜,还追我这么远作甚?”
苏慕晴有些委屈:“苏家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南阳,你肯定也不会留在沈家别苑的。这一走,便是三个月见不着面。你就生生的气上三个月吗?”
裴清砚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脊:“是我不好,委屈我们慕儿了。”
方才还犟着的样子,非要同裴清砚解释清楚不可。
裴清砚态度一软,她便得寸进尺,声音里藏着哭音的说:“你还藏着不见我……”
裴清砚哪儿还敢生气?安慰都来不及。
“是我的错。”
“那你是不是想就这么走了?”
裴清砚轻咳了一声:“……怎么会?”
“不,你就有!你是不是还怀疑我想嫁给七皇子当侧妃?”
裴清砚心虚得眼神微闪,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他今日之所以这么突然,无非是萧奕谨威逼利诱,令他不得再和苏慕晴相见。一想到此处,裴清砚今日才失了态,朝苏夫人说了这番话。
原本就是他思虑不周,还让苏慕晴为他解了围,圆了空子。
裴清砚越发的觉得,自己又什么资格生气?
“自然不是!慕儿若是想,早就这么做了!”
苏慕晴擦了擦眼泪,总算被裴清砚哄开心了。
蒙蒙的夜雨下,她望着裴清砚出神。今日听到的事情太过震惊,令她理不出个头绪,不知道如何跟裴清砚说。
日后,他的处境会有多么艰难?
苏慕晴知道他身旁已满是泥泞,自己却义无反顾的踏了进去。
苏慕晴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很快便红着脸退后几步。
裴清砚睁大了眼:“慕儿?”
“定、定亲信物。”
说完,她便离开了此地。
裴清砚摸着自己的唇角,怔怔的出神。到最后,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徐成隐在暗处,见着这一幕忍不住叹息。
公子可以冷漠的算计着旁人,令那些人身败名裂都不会眨眼睛。见惯了他杀伐果决的模样,这样心都柔成一摊春水,尽数捧给苏小姐的模样,还真是难见啊。
—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苏家,第二天便起了个大早。
苏慕晴思来想去给了裴清砚暗示,万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半日的行程,总算抵达了苏家。
以前住的院子早就荒了,苏夫人便安排了新的给她,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又冬暖夏凉,几乎是除了苏夫人外最好的院子了。
“你刚回苏家,定有许多奴才欺你,一会儿我那儿调两个婢女给你。”
“多谢母亲。”
苏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拉着苏慕晴说话。
她性子冷淡,也得做出个样子给家奴看。这群人惯会捧高踩低,若是自己一开始便置之不理,怕会慢待了苏慕晴。
管家姓方,此刻正恭敬的站在外面:“夫人,外面有人求见。”
“这才刚回苏家,这群人倒赶着上门来了。”苏夫人手里拨动着佛珠,心却静不下来了。
在沈家的事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又有麻烦事上门。
“是何人?”
方管家恭敬的说道:“裴府听闻夫人和小姐家祭回来,小姐又养在了夫人膝下,说顾念往日情谊,特意送了些礼来。”
“让她们进来吧。”
方管家很快便下去了,苏夫人看了苏慕晴一眼,瞧她不似往日着急了,便问:“往日听闻谢氏的消息,你总要神色着急,先下倒是沉住气了?”
“往日是裴府占主动,我们被动。现在形势逆转,裴公公这是着了急,才会派人送礼。我着急,岂不是赢家做了输家的模样?”
苏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
这次家祭,苏慕晴倒是学到了很多。
她聪颖倒是聪颖,只是年纪尚小,某些事情还太过意气用事。
这样的孩子,偏激起来,也会很极端。
苏夫人想到了那日在沈家,苏慕晴主动开口提起守孝五年的事,眼神微微一沉。
这期间,方管家已经领着人走了进来。
“苏夫人,这是裴公公亲自备下的礼,说小姐到底在裴府养了一场。”
苏夫人轻轻的嗯了一声,那些珍礼,她连见都没怎么见,便轻飘飘的揭过。
“多谢公公了。”
“另外……”
“可还有什么事?”
为首的公公讪讪的说:“夫人怕小姐在苏家住不惯,特挑了几个小姐往日惯用的奴婢,希望小姐收纳。”
苏慕晴微微蹙眉,这话一定不是谢瑜君说的,怕是裴德胜借着谢瑜君的名声,特意塞眼线到她身边呢。
还未等苏慕晴开口,苏夫人便把手里的佛珠放到了一旁,冷声道:“谢氏已同意将慕儿养在我膝下,又摆出这副架势,莫不是怕我虐待了慕儿?”
为首的公公立马跪了下来:“苏夫人,这可是冤枉了啊。”
“那你说说,那哪句冤枉了你?”
“夫人和小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自然惦念小姐的,送几个惯用的奴婢过来,也是合情合理啊。”
苏夫人不怒反笑:“谢氏自然和慕儿相依多年,可她嫁到你们裴家才半年,这些奴婢,也顶多是用了半年才是。”
为首的公公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没想到就被苏夫人钻了空子。
这个下马威,压得他哑口无言。
有人唱白脸,自然得有人□□脸。
苏慕晴盈盈朝苏夫人一拜:“母亲,这好歹是公公的一番心意,不若从中挑两人留下如何?”
“也好。”
苏慕晴望向了人群中,流玉殷切的看着她,苏慕晴便挑了流玉和另一人。
她笑着说:“便是她们二人了。”
这样也不算完全令裴德胜如意,也没拒绝死他,还全了谢瑜君的面子,折了个中间的法子。
为首的公公很快便松了一口气,勉勉强强能交差了。
等他们全部离开,苏慕晴才朝苏夫人说:“母亲不会怪我擅做主张吧?”
苏夫人慢条斯理道:“你说说,今日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他明里塞人进来,总好过他暗处塞眼线来得强。”
“尽会跟我打马虎眼了,你收下那两人,不正是为护着谢氏吗?”
苏慕晴笑了笑:“还是瞒不过母亲。”
“说起来裴德胜和你并无太大恩怨,无非是一些嫌隙罢了。他如今不再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只有个中常侍的名字,是想接着七皇子对你的情谊东山再起的。”
苏夫人仔细为她盘算着:“这人总是逃不过一个贪字,你且给些甜头予他,他自然不会对你娘怎样。”
苏慕晴一时有些感动:“多谢母亲。”
苏夫人装作心硬的样子:“不必谢我,我也不算为你谋划。”
苏慕晴知道她是面冷心热,苏映晗也像个真正的大兄一样护着她。
原以为自己回苏家会有不适,可这里比裴府那个地方更像是一个家。
同苏夫人说了好久的话,苏慕晴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今日已累了许久,只是仍然得问问流玉谢瑜君的事。
她传了流玉进来,却不成想听到了一桩大事。
“小姐,九月柔嘉公主寿宴已邀了夫人,七皇子肯定会到场!得了这个消息,公公才急急的把我们送来了呀。”
第52章
九月柔嘉公主的寿宴?
苏慕晴陷入了沉思。
“小姐?”
苏慕晴这才回过神来,朝她柔柔的笑了笑:“流玉, 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上次公公挨了打, 养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有痊愈,府中大小事宜都是夫人在料理的。小顺子之前不恭不敬, 被教训了一番呢,可是解气!”
苏慕晴无奈的笑了起来,想也不用想,那是谢瑜君为她出气呢。
小顺子虽然是奉了裴德胜的命令才把她送到庄子上的,可谁敢打裴德胜?
到最后, 受苦的不都是小顺子么?
“娘……还哭么?”
“平日可看不见夫人哭,唯有念着小姐的时候, 才会红了眼眶。”
苏慕晴眼眶酸胀, 想起谢瑜君平日最爱哭了,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他人。
可流玉却说,她一滴眼泪都没流,更让苏慕晴心酸不已。
“我本来不在名单里, 是夫人偷偷把我塞进去了, 还让我小心些把消息传给你。”流玉拍了拍胸口,颇有些惊魂未定, “我多怕小姐没选上我,白费了夫人的一番苦心。”
“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叫什么名字?”
“小姐问的是香樨?”
苏慕晴点了点头:“我在裴府时,好似并未见过她?”
“那位是小姐走之后, 人牙子给卖进来的。南阳之前瘟疫肆虐, 她母亲已亡, 父亲觉得她是拖油瓶,便把她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