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的黑暗渐渐被冲淡,不久便泛起了鱼肚白。
      他得以窥得晨曦时的一抹微光,渐渐的,天亮了。
      —
      既然得了徐成传递的消息,裴清砚便不会坐以待毙。
      在第二日一清早,裴清砚便上了去沈家别苑的马车。
      要想过去,始终得有个名义,否则骤然拜访,倒是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裴清砚查到了章鸿同沈兰的踪迹,因为来得匆匆,他们并未带太多护卫。一伙山匪袭击了她们,裴清砚便吩咐身边的凌霄将他们救下。
      章鸿朝他道了谢,裴清砚却轻声询问:“章将军何以行色匆匆?”
      “自二子死后,我同妻子一直心情沉痛,恰恰又收到了大儿子的书信,便去他那儿小住了些许是日。”
      “南阳城前些日子爆发了疫病,章将军带着夫人去避难是明智之举。”
      章鸿被他戳破了心思,却不曾对他发火。
      一来裴清砚如今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二来则是因为裴清砚之貌,他当年钦慕过魏雪拂,一股脑的将一颗心放到了她的身上。
      几回魂梦,章鸿仍旧能梦到她的倩影。
      对于魏雪拂的死,他甚至比皇上还要痛苦,妻子沈兰是才情像她,谢瑜君是眉眼有四五分像她,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一般。
      他看着眼前的裴清砚,只觉得他这幅淡笑着看人的姿态,同魏雪拂极为相似。这些年来,他越发的魔怔了。
      “章将军这是要去何处?这一代山匪盛行,将军和夫人只带了这么少许人,怕是十分危险。”
      “说来也奇怪,我们选的这条路也够隐蔽了,为何山匪还能找到?”
      裴清砚垂下眼眸:“约莫……有人朝山匪通风报信了吧。”
      章鸿心头一惊,眉目稍冷:“莫非是这些家奴里出了奸细?”
      裴清砚便是要引得他这么想,淡淡笑道:“章将军心知肚明便好,想必你这么急匆匆的赶去,定是被有心人给盯上,这其中……怕要生出枝节啊。”
      章鸿左思右想,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他拿不定主意,反倒是沈兰当机立断:“裴大人可否与我们同去?便是前面不远的沈家别苑。”
      “沈兰,你!”
      “光你这样优柔寡断,时间也要被你耽搁下来了!”
      章鸿气她不考虑清楚,便跟裴清砚交了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兰可不管这些,自从知晓自己儿子并没有死,还成了七皇子之后,她便活了过来,做梦都想再见见萧奕谨。
      只不过碍于身份,她害怕自己去见他,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听闻萧奕谨出事,沈兰就更加按耐不住自己了。
      章鸿朝裴清砚讪讪笑了起来:“我们的确是要去沈家别苑,如此,就麻烦裴大人了。”
      裴清砚淡笑道:“客气了。”
      几人很快就上了马车,沈兰和章鸿在前,而裴清砚在后。
      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了起来,徐成扮作了车夫,小声问了问裴清砚:“公子打算将那些山匪怎么办?”
      裴清砚拿着帕子擦着手,将方才的飞溅在他脸上和手上的血液给擦干净。
      听到徐成的问话,裴清砚冰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杀了。”
      徐成很快就领了命,对于裴清砚的冷血,他根本毫不在意。
      此时凌霄也解决完了后续事宜,急急忙忙骑着马赶来,徐成这才压低了斗笠,装着马夫的模样认真赶着马车。
      凌霄是不认识他们的,凌霄是公子明面上唯一的势力,他们深深藏在暗处,成为公子的利刃,和凌霄是比不了的。
      “大人,不是要去州县吗?我们这是要朝何处去?”
      “去沈家别苑,看一出戏。”
      凌霄尚未听懂裴清砚的话,可裴清砚已经不再发话了。
      他用帕子仔仔细细将自己的指缝都擦了个遍,包括脸上的血迹也一并擦去。
      要擦得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
      毕竟,要去见慕儿了啊。
      第45章 
      门口的两护卫阻拦着苏慕晴的路, 她原是想去找苏映晗,却没想到被沈灵犀换了个方式软禁了。
      也难怪, 她们来沈家可不算客人来的。
      正在僵持时, 苏映晗却突然从外面走了过来。
      今早起了雾, 寒意时不时的扑面而来, 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犹如一片雾气之中。苏映晗朝外面走来时,身披一身宿露,嘴角挂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
      “吵什么?”
      明明都是苏家人, 这两护卫一看是苏映晗, 瞬间便乖顺的朝他行了一个礼。
      苏慕晴极为不解, 眼瞳直勾勾的望向了苏映晗:“大兄同他们很熟?”
      “无非是昨日同沈小姐闲聊了几句, 得她礼待, 下人都是随主的。”
      苏慕晴一时语塞, 觉得颇有几分道理,然而她还有事问苏映晗:“大兄里面请。”
      苏映晗也不推辞, 笑着给外面的两人塞了东西:“这些钱二位只管拿去吃酒, 我同妹妹有话要说。”
      “苏公子哪里话, 小姐本就吩咐咱们礼待苏公子的。”
      苏映晗却笑着执意要给, 那二人便不再推辞, 悄然收下了他给的银钱。
      等苏映晗走到了屋子里,苏慕晴为他倒了一杯茶:“沈灵犀将我们扣在沈家别苑, 大兄竟还对她的下人这般好?”
      “自然得好些, 接了我的银钱, 他们便不会到处乱说。”苏映晗抿了一口茶, “不接,才需要留心。”
      那种能用钱笼络的,恰恰是最好解决的人。
      若是柴米油盐不近,他只怕得换一种法子对付他们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
      “大兄昨日和沈家小姐说了什么?为何她今日对大兄如此礼待?”
      苏映晗不由一笑,早知道苏慕晴会问这些:“你该庆幸你是我的家人。”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我对家人,向来恩怨分明。”苏映晗望向了她,眼底跳动着苏慕晴看不懂的光,“也是我算计了你几场,如今,该补偿你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苏慕晴心头一紧,打算问清楚些:“七皇子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是。”
      “为何?”
      苏映晗开口道:“如今母亲也在,要将沈兰和章鸿引过来,便只有这个法子。你若是不明白,这几日……应该可以见分晓了。”
      他早在那天晚上就做了决定,和萧奕谨在净心湖见面,无非是算计萧奕谨罢了。
      明面上是帮他,实则是在帮苏慕晴。
      还了苏慕晴这一次,他便再也不欠她的了。
      雪颜膏和试探她的事,也能两消。
      —
      沈兰和章鸿到达沈家别苑时,将章大公子给的药呈了上去。
      昨日明明吃了治疫病的药都不见好,吃了这药,萧奕谨的身体便没有那么虚弱了。
      沈兰站在外面,眼底饱含着泪花,迟迟未能进去。
      她害怕自己一见到萧奕谨,便会露了陷,儿子死而复生,这该是件高兴的事儿。他成了七皇子,更该高兴。
      沈兰擦了擦眼泪,一旁的沈灵犀轻声安慰:“姑母,便别难过了。七皇子如今不好好的吗?”
      “灵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灵犀也摇了摇头:“那日七皇子回来便成了这样,他明明只是去了净心湖一趟罢了。”
      沈兰心口一颤,觉得萧奕谨这次中毒绝非偶然,定是有谁发现了他的身份,想要除去他。
      沈兰厉声盘问:“那日去净心湖的还有谁?”
      沈灵犀眼神微闪:“一位沈家的马夫,还有便是……”
      “谁?”
      “苏小姐。”
      沈兰气得七窍生烟:“又是她!?”
      苏慕晴还真是她儿的克星,总是阴魂不散!如今她儿子成了七皇子,这样好的局势,决不能让苏慕晴破坏了。
      之前碍于儿子为救她死了,才没有去动她。
      而如今沈兰却不肯罢休:“灵犀,我在正厅等你,去将她唤来。”
      沈灵犀连忙行礼,很快便伴随着陌儿的搀扶,离开了此处。
      她之前抽不出手来对付苏慕晴,如今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她若去动手,七皇子约莫会觉得她心狠手辣,可沈兰养过七皇子,他断断是不会这么说沈兰的。
      由沈兰来动手是最好不过了!
      沈灵犀眼底闪现几分得意,沈兰来得正是时候,她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她很快便派人去了苏慕晴那边,将她带到了正厅来。
      屋内根本没有点灯,光线十分昏暗,沈兰坐在上方,面容极冷的看着她。
      苏慕晴已有许久没见到沈兰,她这段时间瘦得厉害,脸颊也凹陷下去,哪里还有昔日艳丽的容姿?
      “不知章夫人唤我来所为何事?”
      越是事关萧奕谨,沈兰便越是谨慎。
      她坐在上方,暗暗打量起苏慕晴来:“既然你已经知晓了,我也不隐瞒下去了,七皇子便是我儿章士杰。”
      “……我只是觉得七皇子同章士杰相似罢了,并不知他们是同一人。”
      “哼,别装模作样了,你这么说无非是为了保全自己,别以为我不清楚。”沈兰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苏家从许久之前便是这副嘴脸,你知道为何南阳城那些士族不待见你们苏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