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鸿哈哈一笑,“如此,温某可就有口福了!”
几个地位、身份、职业相差悬殊的五人,如今居然也围坐一团,毫无顾忌谈笑晏晏。肖晨拿出了食盒里带来的重阳糕和菊花酒,温千鸿又令厨子上了几个小菜。几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听着美人儿唱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迎晨阳,与君同泛舟。鸢飞鱼游天一色,浮萍雁荡水悠悠,再不理恩仇。”歌者的声音宛若黄莺,清丽婉转,娓娓动听,歌闭,连肖晨都忍不住叫了声好。
温千鸿拿着折扇在手心中轻敲了几下,赞道:“璇玑的嗓音可真是愈发曼妙了,实乃声动梁尘!璇玑,最近可还有什么新鲜的好曲子,且唱来听一听。”
璇玑盈盈一拜,道:“奴婢前些天刚听了一首新曲子,感动得眼泪直掉,便也学了来,唱得不好,还请各位见谅。”
“无妨,你且唱来,唱得好有赏。”温千鸿答。
璇玑缓缓开口,却不再是那活泼清丽的小调,而是满满的悲切之音: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一曲唱完,作为女子的曲蔓婷先是感叹道:“这女子身世凄惨,真是令人唏嘘。”
齐景浩一拳垒在了面前的方桌上,“这昏官实在可恶!”
“上位者不明,奸臣当道,世事维艰,更何况一介弱女子呢?”温千鸿放下了手中茶,对璇玑鼓掌赞道:“此曲唱得好,赏!”
“追凶也好,沉冤也罢,自有相关府部各司其职,只要人人皆能如此,世间便少一个这等故事。至于上位者如何,就不是我等能妄加议论的了。”一直缄默的秦少白突然说道。
“秦兄着相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又岂有不能议论之说?”温千鸿稍稍坐正了些许,“如若从体系就开始腐化,就算出了一两个好官又有何用?就好比是一颗从根已经开始腐烂的树,再怎么嫁接新枝,结果也是死路一条。”
两人的对话火·药味十足,肖晨听得是冷汗津津,刚才不还好端端的在讨论《窦娥冤》嘛,怎么说着说着,画风就有些不对?
于是讪笑着劝道:“重阳佳节,品茶赏景岂不妙哉,讨论这些……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不大好。”
温千鸿的目光在席间打量了一圈,唇边挂着些许笑意,“在座的各位皆是朋友,没什么不好说的。”
肖晨、曲蔓婷和齐景浩心中皆一个冷颤,不知这位安王意欲何为,不知自己踏上了这艘画舫是该还是不该。
温千鸿幽幽的目光巡了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秦少白身上,“依我看来,上面那位子,有能者居之。秦兄觉得呢?”
秦少只字未答,只是冷脸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哎,只落得两泪涟涟。”出自《窦娥冤》第三折 【滚绣球】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得你如此,夫复何求
众人看着这柄近三尺的长剑散发出森森寒气, 惧是动魄惊心, 之前把酒言欢的欢乐气氛霎时间散尽了,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肖晨心里暗道不妙,这才九月九, 离大结局还相差那么远, 两人怎么就对上了?再说了, 人家是堂堂安王,手中又握有重兵, 你秦少白的脑子是铁水铸的吗?跟他找什么麻烦?
“阿嚏——”肖晨抠着手指, 正愁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冰封般的局面, 湖面上小风一吹,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样?”秦少白闻声回头,关切问道。
原本紧张的气氛瞬时散了。
肖晨计上心头, 决定顺着杆儿往上爬, 学着影视剧里邀宠嫔妃的模样,单手扶住额头闭目装晕, “我有点儿……不太舒服……”
秦少白闻言马上还剑入鞘,连安王之前说过的种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也全然不在意,统统抛之脑后了。他大步上前走至肖晨身旁半跪下, 然后肖晨很有眼力见儿的瞬势倒在了他怀中。
秦少白抱着怀中的肖晨, 一对剑眉深深地蹙起,“曲大夫,麻烦你看一看, 她怎么了?”
肖晨心脏一缩。
曲蔓婷赶紧上前把了个脉,嗯,好像没什么事儿嘛。“梨落可能是因先前落水,故而着了凉,有些发热。”
见秦少白将自己的手掌贴上了肖晨的额头,又淡定的补充了一句:“秦公子身为男儿,阳刚体热,怕是察觉不出来。”
装晕的肖晨听着有些想笑,不愧顶着我女神乔婉婉的脸,演技一点也没有逊色。
曲蔓婷可是医术大赛中杀入决赛的名医,秦少白不疑有他,眼底露出焦虑之色。
温千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全程都是一副微微含笑的模样,哪怕是刚才秦少白抽出长剑以明志,他也丝毫没有生气。而肖晨的晕倒,好似也在他预料范围之内,“回码头。”他淡淡地看了肖、秦二人一眼,对下属命令道。
肖晨第一次组局以失败告终,原本是想让曲蔓婷和齐景浩出来认识一下,没准能凑成一对,可没成想半道碰上了一心谋反的大反派安王,一番“高论”惊得两人都是一身冷汗。
肖晨先是装晕,后来却是真的睡了过去,躺在秦少白的臂弯里,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无比安心。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躺在熟悉的小床,她身体发虚,一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是一片冷汗。也许是方才那个梦的缘故吧?
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孤儿院里的事了,那段被自己默认冰封进脑海中的记忆,别说做梦了,就算是清醒的时候都很少想起过,今日怎么竟梦到了这些?
想起那个自己出生并成长的世界,肖晨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消失了这么多天,那边一切还好吗?自己也没什么朋友,熟悉的无非就是餐厅里的那些人,他们会担心自己吗?暴躁狂应该又招了新的副主厨吧。
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活得没有存在感啊。她不禁苦笑了两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秦少白端着餐盘进来,见她醒了,放下餐盘走至床前问道:“感觉怎么样,稍微好点儿了没有?”
肖晨刚从现世的阴霾中挣脱出来,强行扯住嘴角笑了笑,“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了。”刚想坐起来,身体一个发虚又向后躺倒。
“怎么还病得更严重了?”秦少白搂过肖晨的腰,在她身后垫了块枕头靠着,又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皱着眉朝门道:“季然,跑一趟济世堂,请曲大夫过来。”
门外的小厮季然应了一声,麻溜的去了。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我感觉没什么事儿了。”肖晨心虚道。
“为了你,怎么都不麻烦的。”秦少白柔声道,继而伸出手,抚平了肖晨头顶那根凌乱的发丝。
这短暂的接触让肖晨心中一暖,她闭上眼任由自己被包裹在眼前这人带给她的温暖之中。
原来被疼惜的感觉,是这样的。
“炖了银耳雪梨汤,要不要喝一点?”秦少白想到了桌子上的汤盅,问道。“嗯?想什么呢,这么专注?”秦少白笑了笑,轻轻捏了捏肖晨的鼻子。
肖晨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之中睁开了眼,便见对方一脸打趣的神色望着自己,于是脸上一片绯红爬过,赶紧转移话题道:“啊——哦好,我正好也有点渴了。”
秦少白见她明显害羞,便知她方才所想定是与自己有关,于是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不忍再逗她,怕刚发芽的懵懂种子又蛰伏回去,便起身去圆桌上拿了那碗银耳雪梨汤,放在唇前吹了吹,这才喂至肖晨的唇边。
肖晨尝了一口,继而嘴角一抽,真不愧是秦府的厨师,发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呢。
秦少白见她反应,忍不住轻笑出声,“自是比不上夫人的手艺,等病好了,还麻烦夫人给他们集体做个培训,也好让我们的舌头不再受荼毒了。”
现在屋内就他们二人,又无外人在场,怎么还……叫什么夫人……肖晨咬着唇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接话为好。
“小姐,曲大夫请来了!”季然在门外道。
秦少白怕开门进风,先给肖晨掖了掖被角,这才道:“快请进。”
曲蔓婷在圆桌上放下药箱,继而走至床前搭上了肖晨的脉搏。
“如何?”秦少白问。
曲蔓婷淡定地收回了手,对两人道:“还是因落水所致,使得寒气入侵,加之又吹了风,故而阴虚发热。我开一些散热退烧的药,吃几副就无大碍了。”
肖晨一听惊了,小姐姐怎么这么配合,都这时候了还在演呢?都说是药三分毒,就算中药药性温和,胡乱吃也是不大好的吧?
故而她疯狂的向曲蔓婷递眼色,连一旁的秦少白都有些不解,“怎么了?眼睛可是不太舒服?曲大夫,劳烦你给看一看。”
曲蔓婷煞有其事地翻了翻肖晨的眼皮,一本正经对她道:“眼睛是没什么事,发热却是真的有事。”
“……”
都说病床前见真心,卧床养病这几天,肖晨作为病号,可算是享受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以前生病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独自在家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多年过来已然成为习惯,这几日被秦少白当公主一般养着,说不感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