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只是县城太远了,去了一天怕是回不来……”招弟道。
“这种东西就是卖个稀罕,镇上卖得出去吗?!只有县城里才有人有闲钱买这个换换口味呢……”凌霜道。
“成,我去。”招弟道。
“回不来,你就找客栈住上一晚,你怕不怕?!”凌霜道。
“不怕,都要当傻子老婆了,还怕个屁。”招弟道。
凌霜心中闷笑,这性子火辣的,便笑道:“我跟你说,你这瘦猴样儿,去了城里,人家肯定以为你是假小子,谁能看出来你是女孩子,你只要小心一些,出不了差错,你穿这么破,也没人会抢你。”
第522章 鸭蛋
招弟知道这不是好话,白了她一眼。
凌霜笑道:“要去就趁早,明天早上我帮你再倒饬一下,在外行走,越破落越好。这个事儿只有你能干得成,若是旁人,我还不敢了。”
“你这是骂我是个泼的,是吧?!”招弟道。
“不敢不敢,”凌霜闷笑道:“怯懦的人畏缩着这事也干不成,”
“行,这个怎么卖?!多少一斤?”招弟道。
“论个卖,三文一个,”凌霜道。
“三文一个?!你抢啊,谁买?!”招弟道,“你这没见过钱的,知道三文是多少钱吗?!”
“我知道,但是这个就是个稀奇,你不准降价。”凌霜道。
招弟郁闷的道:“行吧,卖不掉我再背回来。”
“你走街串巷的往人多的地方去,剥上一个熟的,让人用筷子尝一口,包管卖得掉。”凌霜道:“卖东西也讲技巧的好吧……”
“说的容易,你怎么不去?!”招弟道。
“我这不是在庄子上干活吗?!”凌霜道。
“行吧,”招弟对这咸鸭蛋不是太自信,道:“那我试试看。”
“现在世道乱着,晚上你卖了钱,一定要住客栈,住个下等辅子,花不了几文钱,”凌霜道。
“知道了。”招弟闷闷的,白她一眼,这个不知世事的,知道几文钱是多少钱吗?!爷奶手里都没几文钱呢。
“明天去,后天一早就要往回走,不准瞎耽误,不然家里得乱套,明白吗?!”凌霜道。
招弟撇了撇嘴,就算她丢了死了,她娘也不会在乎的,不过凌霜这么说,她还是道:“知道了,啰嗦。”
凌霜知道这丫头正在跟二伯娘较劲呢,怕是心中叛逆着,叮嘱道:“明天晚上,我帮你糊弄过去。你去了城里要小心。”
招弟点点头。
“说一下卖掉的钱分成的事呗,”凌霜道。
结果她还没说呢,招弟便不乐观的道:“按三文钱卖,先能卖出去再说吧……”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凌霜无奈的道:“也行,等你卖出去了再说。”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又将东西推回去,用东西挡了,不过这屋子黑不隆咚的,一般不刻意看的话,还真瞧不出里面藏了东西。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凌霜便用了粉底把招弟给画的更黑了些,手也画了,连眉都弄粗了,活脱脱一个乡下小子的样子,还满脸疙瘩,一看就令人倒尽胃口的那种。
招弟一照水,就无语了。
凌霜都乐了,笑道:“就你这样子,估计人贩子瞅见了你都得吓跑……一看就是个有病的。”
“……”招弟气的不行,作势要打她。
“临水照花,照出个大蚂蝗,又丑又凶。”凌霜取笑道。
招弟不理她了,用了家里的箩筐将鸭蛋一一的放好了,用破布搭上,便出门去了,一路避开了家里人和村民,尽量的从小路一径的往县城方向去了。
这村子离县城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用两条腿走,少说也要走一个上午。
但是招弟一心不想嫁与傻子,这是她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会拼了命的去完成的。
第523章 活路
凌霜对她一个人走路,也不大放心,寻思着把米挣回来了,就也与招弟一起去县城卖东西,一路上也结个伴,安全些。
招弟性格中有很坚韧的部分,不止是那种抱怨的人,想来只要她尝到甜头,会坚持下去的。
凌霜依旧去庄子上干活,因为记挂着招弟,又怕露馅,干的三心两意的,被钱婆子骂了两次,又差点从瓦片上摔下来。
她晚上回家,王淑芬已经将饭给做好了,说是饭,其实也就是菜汤,那菜也没什么,只是水,碧清到能照清人的脸一样干净。
家里人面有菜色,只有凌老头和两个顶梁柱男人被搅了一碗糊糊共同分着吃了。一个个的面有菜色,凌霜知道,他们快坚持不住了。
若是再没有粮食,只怕招弟迟早要出门。
凌奶奶不肯吃虫粉,只让给家里干长工的男人吃,这才回过神来道:“招弟呢?!”
“出去了,”凌霜抢话头道:“说是不吃饭了……”
王淑芬冷着脸骂道:“别理她,气性大,跟大小姐似的脾气不小,看不上我们家,我的肚子,何必生在我家,倒委屈她了似的……”
凌柱子叹气。
凌老头道:“你少说两句,你这张嘴,早晚要女儿与你离心。”
王淑芬眼睛红了。
沉默。
凌霜道:“一会儿我出去找她,晚上让她跟我睡就行了,她心里不自在呢。”
众人都算是应了,只是都苦着脸。
这饭,吃不吃的区别也不大,这菜汤,与喝水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也不用担心招弟饿肚子了。
凌老太又对凌春根道:“马家这个月的粮什么时候能发啊?!”
凌春根道:“要到月底呢,哎,家家都揭不开锅了,马家也紧张,这个月发了就发了,下个月抵工钱就没这么多粮了……”
凌老太不说话了。
凌老头道:“这个月就再撑撑,下个月再省省……”
大伯娘一直不说话,低着头喝汤水。
凌老头吃了两口虫粉,看着几个小孙子瞅着自己,眼巴巴的,到底是没忍心,一人喂了一口。
孩子们也乖巧,吃下去就不再要了,表情很是知足。
旧式大家庭中,位列分明,俨然有序,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有自己的位置,不能逾矩,很是严明。
“现在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呢,”凌柱子道:“爹,没有水浇地,他们家的地除草,翻地,其实也没那么多活计了,下个月估摸着得要裁剪人手,要不了这么多人了,地里产出少,他们家哪怕有粮山也不够分的……”
凌老头叹道:“这可怎么好,这老天爷就是不下雨。”
不光凌家叹气,所有人都在叹气。
凌柱子道:“再这样下去,怕是得乱啊。”
凌老太道:“若是天不给人活路,你们就逃难去吧,我和你们爹就留家里,老了临了了不能死在外乡。”
“也不知道青阳县城咋样……”凌春根道。
“能好哪儿去,青阳县城这么近,不也是没雨?!”凌柱子道。
天黑尽了,凌霜出门去假意寻了寻,然后回了东屋。
第524章 困境
王淑芬临关大门前还来东屋瞅了瞅。
凌霜道:“招弟睡了,她不肯吃了,明天再说吧……”
王淑芬一看被子鼓鼓的,女儿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既疼又难受,偏要骂出来,道:“一顿不吃也死不了人,睡就睡去,看你明天还肯不肯吃。”
她到底是没忍心再骂多的,大力的关上大门,插上门闩去睡了。
家里黑洞洞的,粮都没有,更别提烛火之类的了。
凌霜辗转反侧,担忧着招弟,怕她在县城出什么事,又盘算着这个月还有几天,先把在庄子上能挣到的粮拿回来再说,然后就一起与招弟干这事,也省得她一个人在家里着急忙火的。
这世道是乱,是饥荒了,容易出事的年代,然而家中实在找不到可信的人做这个事了,只有招弟,足够大,又足够泼,而且心性信得过,又是个能立得起来的,虽然嘴毒了点,但胆子很大,心又细。
换成家里的其它人只怕早追问个不停这鸭蛋哪儿来的了,然而招弟很聪明,啥也不问。
凌霜寻思着万一生意还行的话,得把二伯给拉进来。二伯话少,其实真是个老实人,大伯心思就忒多了些,看上去确实任劳任怨,然而,真的是个心思多的。
何桂花和王淑芬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算是她的舅妈,然而凌老头将她抱回来养时,是让她姓了凌的,所以,凌霜也只是叫伯,和伯娘了。她算是凌家人。
凌老头还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外村,凌霜也跟着凌家人一并叫姑,不叫姨。
她是庶女,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外室女,她母亲虽说是妾,其实也就是个外室,而且还是那种不能进门的外室,又早早死了,她活在凌家,改了姓凌,也是为了堵人的嘴,凌老头早前就发过话,谁敢说凌霜是外人,就不轻饶。
所以,这些年,村民们也好,家里人也好,虽说当她是隐形人似的,但也没敢这样挑过事。早些年,凌老太是很有战斗力的,有人说过,她是真能坐到了人家门口去哭丧半天,拍大腿的骂上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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