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大班，又开始上小班，小班人数只有巴掌不到，全是两三岁的小孩子，目前任务是先学认字。
“来，跟我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两句两句教，等小孩子们磕磕绊绊鹦鹉学舌下来后，教导他们摸那十六字的笔画。
“先生，您教的两句话的意思是？”
“天地玄黄是指天是玄色，玄又称黑色，你呆会出去后抬头看到的不是屋顶的高处叫做天，它现在的颜色就是黑色。地是黄色，是你们鞋子下面踩着的东西，头顶天，脚踏地，天地相对。当然，不是你们现在踩着的，你们现在踩的是地板，瓷砖，地指的是土地，基地外面的地才是土地，像这样子。”红蓝从讲桌下面搬出一个花盆，当然，里面仅仅有一盆土壤，没有花。
小孩儿歪头发出疑惑：“但是我看到的地和天颜色一样是黑色啊。”
生下来便活在黑暗中，他们同样有夜视能力，可那如同雾里看花，分个轮廓外形颜色深浅罢了。
红蓝翻出手电筒——幸好基地里有没坏的——令学生们围过来看光照下的土壤，特地挖的黄色的土，“除黄色外，还有黑色，白色，红色……品种色彩较多，我不一一举例。”
“接下来的‘宇宙洪荒’，宇宙，宇指空间，宙为时间，洪乃洪大，荒意荒芜，说的是概念，不好解释，你们先将意思记下来，等学得东西多起来，自然会明白宇宙洪荒具体指什么。”红蓝说着，转身在黑板用可涂抹荧光笔写下含义。
小孩子们听话地回到座位上乖乖做笔记。
“然后是日月盈昃。日是太阳，昃是太阳西斜之意，太阳东升西落。月是月亮，盈是圆满，月亮有盈缺，有时像你们吃饭的碗口那么圆，有时像你们笑起的眼睛那么弯……”红蓝停顿一小会儿，真的有小孩子拿手去摸眼睛笑起来后的轮廓。
“辰宿列张。辰是十二时辰，宿是许多星星围成的图案，称为星宿，统共有二十八宿……”红蓝随口背出十二时辰和二十八星宿，随后解释“列张”的含义。
碰上难题。
“先生，太阳是什么？月亮是什么？星星又是什么呀？”
红蓝陷入难得的沉默，说天地她尚能指实物，可是日月星辰，现在的地球她如何拿得出来给他们看？更别说，月亮被撞毁，恐怕复原不得。
“太阳，月亮，星星……是光。”
有小孩子兴致盎然举起笔记，指着上边微弱荧光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光！”
“对，它是光，只是太阳光要比之亮千万遍，它足以照亮整个世界，驱散严寒，带来温暖。”
“哇——”孩子们齐齐发出惊叹，他们此时尚不清楚千万倍有多少，不过想来是很多很多吧？肯定比手指头脚趾头还多，做算术题的时候，手指老是不够用！加上脚趾头才够！但是听说以后加上脚趾头都不够用呢！
“那温暖是什么？”
“温暖？温暖是一种感觉，你喝下热汤之后的舒服感受，那种感觉叫温暖。”
说到汤，有小孩子已经把手指头放进嘴巴里吮吸，回味着肉汤的鲜味。
红蓝看着好笑，等想起基地里的情况，嘴角慢慢收起。
人工发电机好的没剩多少台，坏掉的机器由于没有零件更换，修不了。别的不说，光说最简单也是最不可缺的螺丝钉，末世哪来的工厂去生产？
——等再过一段时间，人工发电机多坏几台，恐怕小厨房要变成大锅饭。
或许她到该教基地里的人如何钻木取火的时候？附近枯木不算少，足够撑不少时间，可如果在枯木用完之后，仍没出现适应没有阳光的世界的大株植物，恐怕人类真的要恢复茹毛饮血的生活，彻底成为野人。
庆幸的是，已经出现进化的植物，比如苔藓、某些蕨类、小草，不是末世前的绿油油，剔除产生光合作用的叶绿素后，颜色千奇百怪，想来出现大树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有小植物存在，食草动物不必如同当初大熊猫从食肉动物进化成杂食动物那般，被迫改变食谱，吃肉是其次，重点是所有动物去吃肉，人类同样要吃肉，够吃多久？
“或许等你们看到‘不夜天’，应该可以理解太阳光普照大地的概念——尽管二者相差甚远。”
“那我们什么时候看得到‘不夜天’呢？”
“到你们十三到十八岁这段时间。”
*
要问基地里的人见过最震撼的场景，多半会告诉你是“不夜天”。“不夜天”出于特殊原因，不能说稀罕到一人一生见一次，然而至低阶段是十三岁，此前见不到却是事实。
基地里的孩子登记在册后，统一分成五岁一组，呈梯状分列，哪一组有人年龄到十八岁，他们那一组会由大人组织去看“不夜天”，举行成年礼，为资源着想，纵使有人才十三岁，一样得过成年礼，算是提前过。
“来，每人领一份药膏，自己涂在眼睛上。”
少年们排排躺床上，一坨不明白颜色的药膏糊在眼睛周围，包括闭起的眼皮。平躺在那整整一天，身体要麻掉才终于被允许睁开眼睛起身，除眼睛有些冰凉凉的感觉，未曾出现其他变化，让他们茫然不解，不晓得大人们的用意。
基地里留着一半人留守，剩下一半护着少年们离开基地，沿着某方向走大约十公里路，来到一座山下。从下往上看，山崖陡峭，山势生得奇特，四面唯有一面方便上山，其余三面纵你是只皮猴儿想爬上去也是不大容易。
看到这山，脑海里立时蹦出一个词——易守难攻。
两三天前基地派来两支小队清理山上动物，之后更是驻扎在山上，等孩子们过来。
“带着其他人上山，中间将出现人引路，山顶有一个滑杆，你拉下它。”一人吩咐十八岁的女孩子，女孩子听话点头。等少年们全往山上去，其余人留一半守在山脚，另一半钻进不远处的废弃大工厂中。
少年们每经过一处哨口，哨兵会指引他们前进方向，自己则下山和大家会合。
没多久，进工厂的那部分人出来了。
同伴询问：“如何？机器没问题？可不可以照常启动？”
“运气不错。幸好没有坏，不然没地方维护去。”
“那么……要开始准备战斗咯，不放任何一头畜牲上山，是我们过来的使命！”
第85章 末世文里拆红线...
少年们上到山顶,一路上能看到枯枝挂满不认识的器物，用一根线串连起来,自半山腰直直拉到山顶,线头则连着拉杆，还有一台小型机器。
打头的女子左右观望，敷在眼睛上的药膏带着些许沉重,细细嗅来,仍残留着一股子草木汁的涩味。
她走上前依言压下拉杆,不出片刻,光华烂然上天,弘泽峻峰,铺天盖地的灿烂明光使整座山如同蜃阙，显眼而虚幻。
女子手呆在拉杆上，面容呆滞,怔怔注视着眼前光明。
她见过光，是笔下荧光,她以为那便是文字上简简单单勾画出的“光明”模样，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真正的光明啊,铺天盖地却不刺眼,把你柔和的包容其中,瞥不见阴影。
“萤火之光，安敢与日月争辉……说的，大概是眼前风景吧。”
有孩子眼中倏然落下泪水,说不清楚是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的，亦或是心中激动的。没人嘲笑，在场之人，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人是逐光的生命，纵然他们这一代日日夜夜埋藏在黑暗中，只要见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就忍不住去追逐。
“不管见过几次不夜天，我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山下人发出感慨。
——天地间唯一的光。
他们曾经同样是在山上的少年。成年礼，不夜天，是送予孩子的礼物，最怕久居黑暗，忘记光明为何物。
“幸好提前在眼周涂上特制药膏，不然非得被强光刺激到失明不可。我可是想留着眼睛多看不夜天几次呢。”
同伴朝他泼冷水：“留着它恐怕你也看不了几次。”
几人虽背对着光芒，但是漏过来的亮色足以看清别人的表情。
那人脸色一变，受提醒后才想起来至关重要的点：“你说的对，我忘记零件和保养的问题，地热电站……不晓得可以继续用几次。”等到电站彻底报废，不夜天……想办都办不成。
“别说话。”一人抽出耐心打磨锋利的刀，“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黑暗中，一对对幽绿的眼睛亮起来，走出来数十头一人高的类鸟生物，是进化后的产物，由于寒冷，抛弃搏击苍天的翅膀，单单依靠粗壮的双腿奔跑，换来肌肉下堆满脂肪，看着不胖，然而在场众人知道，这种末世后出现的，命名为“珍膏”的鸟基地曾经捕获过一头，从它健美的体魄下熬出的油脂足足有三十斤。别看它们眼睛可以发光，实际上是瞳孔上蒙着一层荧光膜，用来吸引猎物，视力早已退化，打个比方，和末世前深度近视不带近视眼镜，反而去带墨镜的状态差不多，是以不受突如其来亮光的影响，搁旁的视力特别好的动物，早被强光刺激到成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