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眼中那弱不禁风的女郎廖停雁,此时此刻正瘫在自家临水亭子里,热得有些受不了,哪怕旁边的奴仆轮换着给她扇着风,她身上那件轻薄的夏日纱裙仍然让她觉得倍感辛苦。
明明已经是夏末,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时节了还热成这样,偏她又格外怕热,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都特别怀念背心短裤和空调冰箱。
廖使君并不讲究生活品质,连带着廖停雁这个被亲爹养大的贵族女郎也过得比较一般,虽然比平民要好,但在贵族圈中,肯定处于中下游。廖停雁忽然想,说不定进了宫待遇会好些,皇帝虽然神经病,但毕竟是皇帝,生活品质绝对上乘。
这么一想,竟然还有些期待起来。
廖停雁正给自己洗脑,大管家带着一队人穿过长廊走了过来。
“女郎,洛京派来接女郎的使者们到了,特来见过女郎。”大管家道。
他身后有八人,看上去都是宫中出来的宦者和女官,由一名年纪较长的宦者带领着。这些人大概身份不一般,面对廖停雁的态度,只能说尚可,站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青年宦者,还大大方方地抬头好奇打量不远处的廖停雁。
廖停雁本是背对着他们,这会儿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来。她在家中穿着比较简便,素色纱衣,脸上未施脂粉,头上首饰也不多,只几支攒银花的白玉钗,手腕上一个碧色清透的玉镯,整个人坐在这微风习习的亭中,宛若生在玉盆里的一朵白菡萏。
当她转身看来,饶是在宫中看惯了美人的使者们都是一怔,最后那大胆的年轻宦者,更是直愣愣看着,毫不掩饰。
说实话廖停雁已经习惯了众人这个眼神了,毕竟女主的人设就是个大美人,作为美人的新鲜感早在这几年磨没了。
她现在只希望至少能用这张脸,把司马焦搞定,这样的话日子会好过很多。
“三日后便要启程回洛京,还望廖女郎尽快处理好杂事,免得误了归期。”年长宦者客客气气道。
廖停雁便也客气地朝那带头的宦者行礼,“多谢使者提醒,定不会误了时候。”一抬头,见到最后面一个年轻的宦者直勾勾盯着自己,她也没太在意。
这份罪恶的美貌,又迷倒了一个无辜的路人甲。
三日后,廖停雁和父亲告别,登上了马车。在此之前,父女两个在大厅里相对无言许久许久,最终这个不善言辞的刻板老男人也没对女儿说出几句好听话,只是长长叹息几声,道了保重。廖停雁倒是忍着泪意,上前抱了抱这个父亲,结果这动作把廖使君吓了一跳——哪怕是父女,这个时代也极少有这样表达感情的方式。
“父亲,请你千万保重。”廖停雁是做了一去无回,亲人再不能相见的准备。
马车驶动,从使君府一直驶出城,慢慢离开了河下地界。
在这个朝代,大多贵族出行还是用牛车,只有一部分有身份有权势的人才能用马车,看着绵延的长长一队迎接使者,连马车都有六架,再加上浩浩荡荡的几百名护卫,声势浩大的让廖停雁无法理解。只是来接个美人而已,用得着这么多人这么多马车吗?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撩着帘子往外看,忽然发现车队停了下来,宽大的马车车厢里进来了个年轻宦者。
“奴奉命来照顾女郎,若有什么事,女郎尽管吩咐。”宦者看着她,漆黑的一双眼睛莫名让人有点发毛。
廖停雁认出来,这是几日前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大胆宦者。
第4章 第四章
光从颜值看,廖停雁觉得这位宦者应当在原著里有姓名才对。
于是廖停雁问:“你叫什么?”
宦者笑了笑答道:“长右。”
长右?廖停雁仔细想想,发现原著里似乎没有这号人,看来果真是个路人甲没错了。既然不是原著人物,那就代表着不会随便触发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廖停雁放松了些,随口说:“我这不需要人照顾,你下去吧。”
长右却说:“总管吩咐,奴不敢违抗,还望女郎让奴留下。”
廖停雁没有为难人的爱好,闻言也就没再多说。过了一会儿,廖停雁转过头看向长右,正对上他的眼睛。这人不吵不闹不多事,还是个挺赏心悦目的小白脸,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知为什么一直盯着她,廖停雁心道,莫非是那位总管担心她半路逃跑,所以特地让这人来盯着?
有必要吗,盯贼呢。廖停雁心里嘀咕,反正车上无聊得很,便和长右说起话来。
“长右是吗,你可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
长右眼神一闪,答道:“奴并不能时常见到陛下。”他正等着面前女郎多问些陛下的事,谁知廖停雁想了想又问:“宫中夏日可会用许多冰?”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长右一怔,一时没回过神,过了会儿才边回想边说:“宫中几处主殿都会用冰,宫城内外有几个极大的冰窖,冬日藏冰,天气炎热后,每日都会送大量冰到宫内各处。”
廖停雁盘算着,只要能混上一个不错的份位,也能有用不完的冰了,好歹作为女主,应该能混得不错吧。
长右打量廖停雁的脸,发现她鬓发有些汗湿,顿时反应过来了,原来她怕热。其实他也觉得有些热,这马车里太闷。
“女郎稍等。”长右跳下马车,没多久回来了,将一碗淋了牛乳和碎果脯的冰碗摆到廖停雁面前,“女郎请用。”
什么,为什么马车行进途中还有这么好的待遇?廖停雁开始觉得进宫说不定是个不错的主意了。
她端庄地端起冰碗,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如果长右不在,她这会儿可能会直接抱着冰碗啃。去年冬天河下不冷,所以大家都没能存多少冰,今年夏天热的时间又太长,都夏末了,冰贵得吓死人,还根本没地方买。
吃得太投入,廖停雁没发现那位宦者长右,这会儿眯着眼睛看自己的样子,非常吓人。他笑容满面地盯着她,唇红齿白,红的像血,白的森冷,一手拈着手腕上的一串木珠轻轻摩挲,发出簌簌的轻微声响。
这个廖女郎,不让他讨厌,这可真是奇怪了。长右看她慢慢把冰碗吃完,放下了摩挲木珠的手。
“女郎可还要?”
廖停雁擦擦嘴,矜持地摇头,“不必了,多谢你。”感觉好像活过来了,好凉快!
这会儿再来看这个长右,廖停雁觉得他顺眼了很多,真是个贴心的宦者。因为得到了满足,廖停雁也不板着脸了,朝长右笑笑,“队伍中还有专门储存冰吗?”
长右被她笑得一愣,然后也笑起来,“是啊,专给贵人用的冰。”
廖停雁只以为他说的贵人是自己,点点头,看上去又开心了不少。长右发觉她的心思,手指动了动,忽然凑近了些道:“女郎可还觉得热,奴为你打扇如何?”
廖停雁看他一眼,发现这年轻宦者一张白得过分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汗意,顿时羡慕了。这种很少出汗的体质真好啊,不像她,夏天动不动就满身汗,讲道理,虽说有香汗淋漓这种词,可大美人一身汗还是太糟糕了。
长右在马车厢里翻了翻,翻出了把扇子,当真给廖停雁扇了起来。马车摇摇晃晃,又有凉风,廖停雁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了,长右大大方方坐到廖停雁身侧,一条腿盘坐,一手撑着腿凑近看她的脸。当真是毫无瑕疵的一张脸——这样的脸他看过许多。
廖停雁颊边的一缕黑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长右忽然皱起眉,停下扇子,伸出手指把那缕黑发撩开,左右端详了一下,他这才满意了。
手指在脸颊上擦过的感觉,像在抚摸暖玉。人皮这种东西,还是长在人身上的时候摸起来舒服些,一旦剥下来,手感就不好了。长右感叹着,看廖停雁一直在睡,忽然没了兴致,一手拿着扇子跳下马车。
见他下了马车,后面一辆马车上的宦者立即让马车停下,上前去迎。长右挥开宦者搀扶的手,自己一掀长袍,抬腿踩上车辕。这一辆马车从外表看很普通,可内里却比廖停雁那辆马车更为华丽舒适。上了车后,长右直接坐下,一抬手扯掉了头上的帽冠,随手扔在一边。
在他身后上车来的宦者正是使者中的总管,这会儿小心地跪坐在他脚下,给他倒了杯冰过的酒。
长右接过,仰头一口喝掉,另一只手还摆弄着一把扇子。
宦者继续为他斟酒,小心道:“陛下,您何必如此……”
他话未说完,一把扇子扔到面前,动静不大,却硬生生吓得他噤了声。长右声音随意,“扇风。”
伺候了他这么久,宦者清楚他的性格,知晓他此刻不想听到人说任何话,便紧紧闭嘴,拿起扇子老实替他扇风。
这位化名长右,还扮成个宦者去伺候人的,正是当今皇帝陛下司马焦。这回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与其说是迎接廖停雁,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司马焦。
前阵子司马焦在宫中待的烦闷,忽然想外出走走,众位臣子自然是诚惶诚恐,不同意皇帝如此轻率离开洛京,然而这位皇帝,是个极度不喜欢他人反对自己的专横之人,杀了几个人后,他仍旧是一意孤行出了宫。恰好听说了河下廖美人的名声,司马焦来了兴致,干脆转道河下,去把人接来,又心血来潮扮成这样去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