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说不乐意呢?”
容重言抿抿嘴唇,“小艾,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发生什么事了?”回信河就跟自己说她不乐意了?
“哎呀,我就是这么假设一下,你看上我,我看不上你,你要怎么做?”艾阳凑近容重言,“你也假设一下,就跟电影儿一样,一个富家公子看上一个贫寒人家的姑娘,但是又不像电影里那样,两情相悦,咱们这个戏是你看上我,我看不上你,你怎么办?”
一句一个“我看不上你”,容重言觉得这话真的是太刺耳了,但他又觉得艾阳绝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跟他讨论这个,“你想我怎么做?想尽办法讨好你?还是,不理你?还是,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把你抢到家?”最后一种容重言不怎么能接受,那是戏文里的恶少才会干的事,“华界有警察局,租界有巡捕房。”
“好了,不逗你了,我信你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国民,”看来民国没有这种巧取豪夺出真爱的小说,艾阳拍拍容重言的肩膀,挽了他的胳膊带他继续参观,容重言却总觉得艾阳话里有话,“我应该还会继续追求你一段儿时间吧,但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或者你有了自己的爱人,我想我会想开吧。”
强人所难的事,容重言从来不做。
“满分~”艾阳跳起来亲了容重言一下,“可惜顾励行是没有你这种觉悟的,那就是个人渣!”
搞了半天,还在想的安梅清跟顾励行的事,容重言失笑道,“梅清姐这几天都在办出国的事,她定好了去英吉利了,月底随着沪大的学生一起走。”
“梁家知道吗?”安梅清给她打过电话,但因为她要瞒着人,电话里说的很含糊,没想到容重言这儿到得到确切的消息。
容重言笑道,“这几天应该就会知道了,毕竟是出国,梅清姐得跟家里说,安家又怎么会不通知梁少?”
“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呢,”艾阳拉着容重言晃了晃,“你帮帮她呗?”
“其实梁少那人,过太平日子还是可以的,有了这一回,梁家再不敢说娶二房的事了,顾励行那边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梅清姐,”容重言还是觉得别人夫妻的事,他不应该插手太深,而且安梅清遇到的也算是非常之事了,“其实跟梁少把话说清楚,下次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艾阳叹了口气,男人永远是体会不到这种事对女人的伤害的,“是,你的话是没错,只要安家在,安梅清跟梁维华一直过着安然无忧的生活,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但是,感情上出现的裂痕,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弥补,安小姐还年轻,为什么一定非要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这种心里憋屈的日子上?”
“而且我只是鼓励安小姐离开华国,又不是绑了梁维华的腿,如果他有心,也可以跟过去,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打动安小姐,非要把两人捆在一个屋檐下,装着没事发生,有意思吗?”艾阳不以为然道。
容重言抚了抚艾阳的头顶,“你总是有你的道理,”偏她还总是能说服他,“你放心,我在英国那边也有朋友,子正兄之前也是在英国读的政治,梅清姐过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
安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梅清,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家里打个招呼?”女儿要出国,她居然是从儿媳那儿听说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安梅清正在捋出国需要带的东西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大哥二哥不都出去过嘛,父亲不也说,都弟弟们再大些,也送他们出去开开眼界?咱们家也就女儿们没出去过了,我是大姐,我先走一步,如果那边不错,叫梅芬跟梅芜也出去看看,女人不一定非要在家相夫教子才行,我跟重言说了,等我学成归来,就到他的大学里教书去!”
艾阳跟她说了,虽然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但用暂时的逃避来充实强大自己,不过是前进道路上的战略罢了,“妈,我每年回来一次还不行吗?”
“维华怎么说?他能同意?你就没跟他说吧?”安夫人深刻怀疑女儿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没跟夫家商量!梁家可是说过几次,希望安梅清赶紧生孩子的,怎么可能让她出国?
安梅清淡淡一笑,“其实我走了也好,梁家二房还没有死心呢,我走几年,梁维华再娶一房,刚好可以帮梁家开枝散叶。”
“那你呢?你怎么办?”
安梅清叹了口气,“妈,我还年轻着呢,我现在就想出去读书,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想救国强民,就不能固步自封,我得出去看看洋人的技术到底比咱们能强多少不是?我不能成天在学校跟学生喊口号,却拿不出实证来,现在对我来说,这个比婚姻更重要。”
安夫人怎么会相信安梅清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女儿在大学毕业之后,就会出国留学去,而不是嫁给梁维华,“梅清,你别傻了,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维华,你那么喜欢他,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梁先生跟太太也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
说到这儿安夫人不禁落下泪来,跟自己的日子一比,女儿真的太不惜福了。
安梅清无奈的看着安夫人,当初她想摆脱这个乱糟糟的家,想有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人,过上清清静静的日子,“妈,你别老这样,我就是不想跟维华闹,才想着出国冷静冷静的,你要是再逼我,我就直接去跟他登报离婚了。”
“梅清,你可不能跟那个什么李艾学,她肯定是因为恨维华,才撺掇着你也离呢,她是报复你懂不懂?”安夫人都想敲开女儿的脑袋看一看了,怪不得那个女人来了一趟,女儿就缓过劲儿来了,亏她还在心里感激她呢!
安梅清把自己手里的文件都归置好了锁进抽屉,“妈您别再啰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不知道谁好谁坏?我要回梁公馆一趟,梁家那边也会自己交代的。”
“梅清,我会告诉你父亲的!”安夫人知道自己说的话在儿女跟前并不管用,干脆搬出安教授威胁道。
安教授那边容重言已经替自己做过工作了,“你以为这么大的事父亲会不知道,他是装不知道罢了,所以我劝您最好还是别去问他了,”想想父亲的态度,安梅清多少有些心寒,他是桃李满天下,但却从不认为女孩子应该出来工作,更不赞同所谓的一夫一妻,甚至自己这次的遭遇,在他看来,不管有没有人知道,对安家来说,都是耻辱,所以自己如果不愿意回梁家,那就走的越远越好。
……
艾阳车一进信河庄子,面粉厂的汪俊生就收到消息了,他都不用猜,如今跟艾阳感情正好的容重言也一定来了,干脆结束了手头的事,也跑信河庄子上凑热闹来了。
看到汪俊生,李嫂几个赶紧悄悄打听容重言的身份,都闹明白这位是沪市的大老板,东家未来的先生,几个女人一商量,买肉杀鸡,又叫马老大赶紧摸鱼去,这顿饭她们得拿出庄子上的最高水平来招待才行。
容重言却觉得汪俊生十分碍事,早前这家伙的伶俐劲儿哪去了?“你不回去,嫂子给你带的饭盒不就浪费了?”
“没事没事,我来的时候就把饭盒送别人吃了,”有现成的,谁还吃饭盒啊,“我听李小姐说过,任嫂可是一手好厨艺,”汪俊生笑眯眯道,“李小姐,要不闲了咱们一起去周围转转,我们先生说你的罐头厂要扩大规模,建个厂子?”
艾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计划的,等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看看吧,汪经理你是行家,还请多多指教。”
“放心,我们面粉厂就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你要建罐头厂的话,我知道个德国工程师,咱们大概看个地方,再请他过来看看,可以帮着设计设计,”汪俊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手把这事给拿下来。
见汪俊生这么热情,容重言也乐意艾阳轻松一点儿,“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后续的事就交给俊生来办吧,下午我陪你去十六铺的店里看看,不过我的意思,你可以把那个店给关了,有万国百货的柜台跟沪市的铺子,应该就足够了,如果不行,还可以再开一家分号,”十六铺是洪门的势力范围,艾阳的铺子留在那里,容重言不放心。
艾阳带着容重言跟汪俊生在自己庄子走了一遍,之前的罐头厂用的是金管事住的宅子,金管事的宅子自然是庄子上除了白楼之外,最大位置最好的,但也因为位置好,不可能再扩建了,汪俊生跟容重言商量了,在庄子最外围,离渡口最近的地方指了块地,艾阳也觉得不错,他们要从面粉厂走电线,这地方刚好在面粉厂跟白楼的线路上。
“我叫人再给这几家换地方,”既然是要盖,就照正规的来,艾阳四下看了看,寻思着把附近几家给搬迁一下,去年赶走了三个管事,空出一处宅子,让这几家搬过去也不错,虽然地方狭窄一些,但整体硬件还是升级了的。
决定好厂址,吃完午饭容重言又陪着艾阳往十六铺去了一趟,跟那里的经济行谈好了转租的事,两人才在十六铺闲逛。
“这外国进来的洋物是越来越多了,”艾阳看着一艘艘巨轮停泊在港口,不由感叹道,“你的洋行只不怕是日进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