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都打听了点儿什么?十年前顾老板看上了一个女学生,要纳为外室,续夫人一怒之下就离婚了,”梁维华认真的跟艾阳科普,“续夫人离婚之后,就住在黄山路的公馆里,听说除了容重言,平时轻易不见外人。”
“离婚了?厉害,”艾阳简直要为这位续夫人鼓掌了,“你的意思是,容重言常去,那顾励行呢?”
艾阳对续夫人简直崇拜到不行,“我要是可以见一见这位奇女子就好了。”
“奇女子?”梁维华点点头,“确实是,当年若不是有续夫人,顾千山也走不到今天,就是续夫人这性子真的是,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顾千山当初也只是准备为那个女学生另置公馆,让她陪着出去交际,续夫人贫寒出身,带出去实在是……”
艾阳都想一脚把梁维华从车里踢出去了,“明白了,如果以后安小姐要出席更加高大上的场合,是不是也得从跟安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上一个男人,养在外室,陪她出门?你这个一无所成,只在工部局华文处当文书的男人,守在家里看门就好了,带出去还不够丢女人的脸的!”
“你,你这个人,就是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现在民国多少家里养着一个,外头再娶一个摩登女子为妻的?这就是世情!”梁维华嘭嘭的摁着喇叭,发泄着对艾阳无理取闹的不满。
“行吧行吧,这是你们的摩登思想,反正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奇葩,我也只能尊重了,不过人家是家里先有了守旧的发妻,后来娶了洋学生太太,你这种呢,明明一开始就有了洋学生太太,非要赶时髦,再往家里弄个守旧老婆的,我也是佩服极了,”艾阳大度的摆摆手,“专心开车!”
“我是被逼的,被逼的!我只爱梅清,这辈子都只爱梅清!”
梁维华被艾阳气的几乎要暴走,“你不要诬蔑我!更不能怀疑我对梅清的真心!”
艾阳做出惊吓状,“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对安梅清的爱了,也相信你是被逼无奈才向封建守旧家庭妥协的,所以拜托你以后别再‘无奈地妥协’了,男人那么多‘无奈’的话,没有女人会喜欢的。”
“除非你的女人,是个事事喜欢冲在前头的人,那你可以躲在女人身后,安心的‘无奈’下去,不然的话,女人最终会因为你的懦弱跟犹豫不决,离你而去的,”对顾励行有了更深的认识,艾阳对他的观感就差了许多,在她看来,与其跟一个黑社会大佬,还不如跟着没用的梁维华呢,起码男人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你知道什么啊,你能跟我解除婚约,那是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巴不得你赶紧走的越远越好,”如果是安梅清,他这个丈夫不肯点头,安梅清又怎么能离开他?
艾阳怎么会看不懂梁维华表情?算了,她也只是看在梁维华十分痛快的把信河别墅送给她的人情上,才友情提醒两句,既然人家不领情,那她也懒得再多话,艾阳干脆靠在座椅上,合上眼小憩。
第18章 顾励行
信河离沪市也就几十里路程,艾阳才打了个盹,车就停下来了,“到了,走吧。”
艾阳看着眼前这幢完全西式的别墅,红色的砖墙,雪白的屋顶,亮晶晶的玻璃窗里,还隐隐透出白色绣花窗帘,雕花的青铜大门边上罩着乳白色灯罩的青铜小天使路灯……
车子沿着平整的甬道一路开到别墅大门前,艾阳利落的开门下车,“不错,比我想像的要漂亮的多,”
她率先走进去,迎面是宽大的欧式沙发跟茶几,还有个壁炉,墙上则挂了一幅盛装的安梅清的油画,“这幅画你带回去吧,总不能我家里还挂着前女主人的画像。”
艾阳踩着铺了暗青羊毛地毯的转角楼梯往上走,“上头是卧室吗?几间?卫生间有抽水马桶吗?我看外头有壁灯,吊灯,这里也是通电的哦?”
梁维华看着跟只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往楼上去的艾阳,原本的怒气居然消了许多,他得意跟在艾阳后头,“是啊,这里离容家的面粉厂离的不远,我跟他们商量了,从容家厂子那边接的电,抽水马桶也有,梅清根本不住没有抽水马桶的房子的,还有浴缸,”
梁维华已经上了楼,看着艾阳一间间推开房间的门,想到自己用所有爱意为安梅清布置的房子,居然这么快落到别人手里,心里也挺不舍的,“这房子我花了两万多大洋,加上周围的地,要不我一并给你两万五千块大洋,这房子你还给我?”
艾阳横了梁维华一眼,“想都别想!这地方现在是我的了!对了,这里的佣人呢?”
梁维华也知道他这是白日做梦呢,“这儿平时没人住,所以就留了两个人在这里,一个负责外头花园的卫生,姓胡,一个负别墅的里面的卫生,姓李,都是信河庄子上的人,这两个人我留给你,但再想要人伺候,你得自己雇人。”
“有人打扫卫生就行了,其他的嘛,”想到洗衣做饭这些她全不会,艾阳挠头,“信河庄子里有佃户吧?我去那些人里,看看有没有会干活儿的,我给他们开工资。”
……
梁伯韬跟乐香琴看到报纸,二话不说就往沪市赶了,他们走的是水路,直到下午,才堪堪赶到梁公馆。
“维华跟梅清呢?”梁伯韬都快气晕了,这一路上,他被乐香琴不停的埋怨,好像这次让李艾跟着梁维华来沪市是他一个人同意的一样。
杨妈忐忑的看着跟前的大老爷跟二太太,“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大少奶奶上课去了,还没有回来,”
乐香琴上前一步,“二少奶奶呢?就是小艾!”
杨妈已经看到报纸上的启事了,“李小姐,李小姐早上带着行李跟大少爷出去了。”
“出去了?还带着行李,去哪儿了?”乐香琴气的肝儿疼,敢情这一家子,独骗她一个呢,“大哥,你可得给我个交代 ,他们把小艾哄到哪儿去了?小艾连字儿都认不得几个,还不被安梅清给卖了?李家再不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人家要是闹起来,咱们总得把人交出来不是?”
梁伯韬冲乐香琴摆摆手,“事已至此,你再哭有什么用?杨妈,大少爷带着二少奶奶去哪儿了?”
杨妈是得了安梅清的吩咐的,怎么会跟梁伯韬说实话?“大老爷,这种事大少爷怎么会跟我一个下人说?我就知道前天跟昨天,二少奶奶出去转了两天,今天就跟着大少爷走了,去哪儿了我们真不知道,也不敢问啊!”
“安梅清呢?来人,去把安梅清给我叫回来,去跟安梅清说,要是她敢躲着不回来,我就闹到他们安家去,我要去巡捕房告她们安家,拐带人口!”这一切肯定都是安梅清的主意,她先哄得小艾信了她,自以为可以骗得过安梅清,把梁维华从安梅清手里抢过来,其实呢,一个乡下女子,跟着这对夫妻来了沪市,那还不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
“今天的报纸是你的主意?”安梅清看着服务员把咖啡放在容重言跟前,笑问。
容重言点点头,“是啊,我怕字儿太小了,大家看不见,”他促狭的冲安梅清眨眨眼,“昨天我买了一百块大洋你赢,今天这不就赚回来?”
“你这个人真是,石头里都能让你挤出油儿来,敢情我是你跑狗场里的狗啊?”安梅清“怒视”着容重言,“拿我下注的事你也干的出来!小心我告诉我爸爸!”
“这个比喻错了,我可不开跑狗场,容家从来只做合法生意,黄赌毒,我是一样也不沾的,”容重言放下手里的珐琅杯,一指露台下头正抬头看着他们的顾励行,“不像某些大佬,只要是钱,管他上头沾着血还是沾着脓呢,都往自己兜里划拉。”
安梅清也看到顾励行了,她弯弯的眉毛秀气的皱了起来,“这人真是!”
同容重言一样,安梅清也不喜欢顾励行,“咱们走吧,我不耐烦看见他。”
容重言点点头,一个果断的选择了背信弃义的父亲的哥哥,他也不愿意看到。
不等容重言结账,顾励行已经快步上了咖啡厅的二楼,“哟,容少,安小姐,怎么?这是看见我了,才要走的?”
安梅清厌恶的点点头,“顾先生,这里是公共租界,不是法租界,你的胆子倒不小,还敢跑到这里来。”
顾千山恶行累累,平素是不敢出法租界的,倒是顾励行,虽然是顾千山的儿子,但他对面一向“干净”,公共租界的法律拿他也没有办法。
顾励行耸耸肩,一扬袍角在卡座上坐了,“整个沪市,还有我顾某不能去的地方?容少,我是来找你的,咱们兄弟坐下谈谈?”
他看了一眼已经胀红了脸的安梅清,似笑非笑的挑眉,“安小姐这是找容少庆祝你大获全胜?你们这些新女性不是最讲求男女平等嘛,管那个姓梁的有几个女人呢,他娶几个,你也找几个不就好了?我看我们家二弟就挺好,长的俊又干净,家世也配得上,”
“你给我闭嘴,”安梅清怒不可遏的抬起手,只是她的巴掌没有如愿落下,而是被容重言托住了手腕,“梅姐,我叫你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