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盏,去年七夕,你许下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不知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他戏谑的看着她脸色慢慢染上粉红,心中却忐忑不已。
“我不知那位男子是谁,也不好替你查验一番,唯恐将你这天真单纯的小姑娘骗了去,只得先将你放进宫中好生看着了。”
夏橙西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只觉得耳尖都发了烫。
“也没谁呀……”她小声喏喏道,眼神往四处乱飘。
她只是觉得娘亲说的这两句话特别有韵味,感觉很符合七夕的氛围就说了出来,根本就没别的意思呀。
每年七夕时候的愿望她都是随口一说,竟被人全部记了下来。
这种感觉,可真奇妙。
“是吗?”杨韶清不相信的看着她。
“真的!”她急急的说道,身子猛地往前倾,发上的珠钗都微微晃动起来。
“那好吧,”杨韶清偷偷松了口气,深邃的眸子盯着她道:“今年的愿望,你说希望父母兄长平安顺遂,我保证,这也会实现的。”
夏橙西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垂下了头。
原本习以为常的事情,被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真是别扭呢。
“怎么了?低下头去做什么?”杨韶清弯下腰来与她对视,调笑道,“难不成被我感动了?”
感动?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十五年来,杨韶清的情谊她看得很明白,娘亲跟她讲得道理她也很明白。
一国之君的情谊有几分真几分假?难以分辨,也让人难以置信。
她只是一个普通臣女,自以为没有任何特色,甚至在京中女子里算是骄纵任性的了,若说这样的女子能被一人疼爱一生,她不是不相信,只是不相信会发生在她和杨韶清身上。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的愿望很简单,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在深宫里孤独一生也可以,只要家人能富足平安的顺利度过一生,她便心满意足。
只要杨韶清还愿意宠着她,她也愿意继续让他当她的好哥哥。
“是呀。”夏橙西抬起头来,素净的小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太感动啦!清哥哥真好~~”
杨韶清看着她月牙弯弯的眼眸,也笑了。
唉,看来岳母娘的教育太成功了,自己还得加把劲才能把媳妇儿追到手啊。
两人笑作一起,又一个个将琉璃盏中的萤火虫放了,一盏一盏小灯笼慢慢飞向空中,美若星辰。
钟粹宫内。
文昭儿揣着手,在寝殿内不停踱步,时而伸长脖子看看窗外,神色肃穆。
月儿从外面端了茶水进来放在桌上。
自从娘娘去了罗贵妃那儿一趟之后,钟粹宫那些偷懒背主的家伙就全都给赶跑了,又拨了一批新人过来,这宫里总算是有条不紊的慢慢走上了正轨,娘娘看起来也精神活泼多了。
今日宴会结束后,她家娘娘兴致高昂的带着一堆赏回了宫,连妆都没卸就回了寝殿,直到她进来便是这副模样。
她奇怪的看着自家主子,问道:“娘娘您在看什么呢?”
文昭儿皱着眉头嘟囔:“奇怪啊奇怪,不应该呀……”
月儿凑到她跟前,伸直了耳朵,“什么不应该呀娘娘?”
这都快到三更了,皇上不应该还不来啊!文昭儿内心有些狂躁。
她今晚上的表演,虽说不是精彩绝伦,也算是有能让人惊艳的时候吧?不是说最是那惊鸿一瞥醉人心扉的吗!她都能看到皇上眼里浓浓的兴致了!
按照剧本惯性,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举止独特、新奇有趣的美人儿,男猪脚不存在说不来一探究竟的啊!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月儿,你去看看皇上到哪儿了。”她凝声吩咐道。
月儿微垂下头,脸色复杂的瞟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说:“娘娘,皇上早就去承乾宫了……”
“什么?!”
文昭儿大惊,猛地走到门口往外瞧,确定没有人过来的迹象,又走回到桌旁坐下,抓起一杯水就往嘴里灌,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一鸣惊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月儿见她烦心得很,宽解道:“娘娘别着急,皇上这才见了您一眼呢,不上心也是正常的……”
文昭儿拧着眉,又灌了几杯水,将心烦意乱的情绪压了下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确实是自己太急了,这才第一次出场,就想着抢了宠妃的风头,未免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况且,这还是男主的青梅竹马,是他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就更难扳倒了,她必须得稳着点。
当女主这种事情啊,急不得,得一步步慢慢来,否则降了自己的格调,拿着女主剧本演成了配角,就太浪费这次穿越的机会了。
第20章 争宠
朝堂之上,气氛有些胶着。
杨韶清肃着脸一言不发,眼神犀利的在大臣们身上扫过。底下的人纷纷垂着头,如芒刺在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几天,朝中陆陆续续接到各地的灾情急报。旱灾来临时,饿死了不少人和动物,稍有些气力的人都纷纷离开家乡,投奔他处,人丁变少,派下去做事的人也少,根本就来不及清理,只得暂时堆在路边发臭,致使苍蝇四处乱飞,传播痢疾。
刚开始,传播的范围还比较小,大夫和药物都勉强可以控制得住,够用。谁知,后来竟突然下了几场大雨,将残留物冲刷到河里,随着水流流向各地,造成了大面积的疟疾,也出现了许多当地大夫未曾见过的症状。
下派治灾的官员本想着受灾范围小,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哪能预见后面的情形?见自己已无法控制事态,赶紧上报了朝廷,希望增派物资补给。
杨韶清便是为此事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吓得一干大臣如鹌鹑般缩起了脑袋。
这事儿也怪不了他们啊!又不是他们安排人办的事!
这事儿是左相办的,您应该找他麻烦才是嘛QAQ
“左相大人,这事儿是朕交给你去办的,你觉得如今办得如何?”杨韶清冷冷道。
罗玉良上前一步跪下,不甘道:“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他怎么也没想到,本来完全在控制之内的事情,可以借机提拔几个官员上来,天公竟如此不作美,现在变得如此棘手,让皇帝抓着了机会。
真是失策!事到如今,只能暂且服软避过风头。
杨韶清狠狠的将奏折砸到他面前,怒道:“朕早就跟你说过,加派人手加派人手,要送灾粮送灾粮,你听了吗啊!?”
“朕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办差的?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高兴了?!”
罗玉良连扣三拜,俯下身子道:“请皇上息怒!”
众臣子也都跪了下来高呼:“请皇上息怒!”
夏子深拱手禀道:“皇上,事到如今还是先想想如何解了此灾,左相之过失待事情解决了再来追究也不迟。”
“是啊,疟疾传播快速,如今又快入秋,若是不尽快清理了,怕是后患无穷!”
常松林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疟疾这一灾情,提道:“微臣记得十几年前也曾发生过此疫情,用了臣妹,也就是如今夏大人的夫人提供的法子,十分有效。”
“朕也记得有这么回事,”杨韶清眼神从底下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又停在罗玉良身上,“那法子早就下令在民间广泛教授,为何如今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是地方偏远,教化不足,加之药材稀少的缘故罢……”左相一派中一位臣子深感压力,弱弱的说道。
夏子深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道:“臣认为,其他事情暂不提。应当尽快安排京中大夫,购买大批药物送往灾地,同时还得安排当地人学会认识山上草药,以防后乱。”
“就按夏大人说的办,去安排吧。”杨韶清烦躁的摆摆手,袍袖一甩就走了。
看着他走远,罗玉良站起身来,走到夏子深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森然道:“尚书大人最近真是风光无限,令千金独受皇恩,夏大人在朝堂之上也是深受重用,老夫真是羡慕啊!”
夏子深客气的拱了拱手,道:“罗大人言重了,咱们都是为了皇上办事。”
罗玉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可别高兴得太早!”
夏子深依然乐呵呵的看着他走远,表情半分未变。
常松林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人有病,甭理他。”
“嘿嘿,我知道。”夏子深傻笑道:“今晚上夫人做了好吃的,去我家喝一杯?”
“走!”
两个心大的,心情愉悦的携手双双归家了。
杨韶清回了养心殿处理政事,福公公在一旁伺候。
屋里静悄悄的,连朱笔划动的声音都没有。
有个小太监悄悄走到福公公身边,伏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又悄悄的走了,没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杨韶清在全神贯注的批奏章,福公公嘴里揣着话,张了张口又闭上了。